透視美中經濟戰三大深層原因 :一篇引起中國高層巨大憤怒的文章

中國議題

從今年年初以來,美國川普政府陸續以232條款、301條款以及中興通訊違反美國對伊朗禁運事由,對中國發動一連串的報復關稅。

大多數人可能都認為這僅是90年代以來,美中貿易摩擦的一環而已,但事實上似乎又隱約感覺到,這次美中之間的較量與過去有所不同,似乎是一種全面性的戰略較量。

在此《信傳媒》要特別推薦中國安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太平洋保險集團獨董高善文博士的觀點,他在今年7月28日在山西證券成立30周年主題活動做了演講,對美、中貿易摩擦原因有相當深層的分析。

據了解,高善文的的觀點引起中國高層「巨大的憤怒」,而對於網路上瘋傳的「山西證券成立30周年演講稿」,高善文已經否認不願認領。

會造成高善文「不願認領」這篇講稿的原因在於,這篇山西證券30周年的演講,重點在稱讚鄧小平的戰略眼光,間接批評了習近平挑戰美國核心價值,破壞美、中關係,擔心這將會影響中國未來30-50年的國運。

以下為高善文7月28日應邀參加山西證券成立30周年主題活動,針對中美貿易進行演講,經濟學家圈根據錄音撰寫的文字實錄:

高善文:(……)是我的好朋友,我覺得他的演講內容特別好,豐富、充實、接地氣、沒有空話。但我覺得在他演講的前後,台上播放的紀錄片也非常好,甚至還更好,看完紀錄片之後我很受感觸,我覺得這個紀錄片有情感、有格局、有視野,充分說明山西證券、山西人才濟濟、藏龍臥虎,在這裡我也借這個機會向山西證券、向全體山證人30周年紀念表示熱烈地祝賀和崇高地敬意。

侯總前幾天跟我打招呼,希望我過來跟大家做一個交流,所以我接下來差不多占用一個小時的時間跟大家說一說我在日常工作之中見到的、想到的一些事情。

過去40年沒有過的中美關係新局面...

今年以來從中央政府的角度講、從中國宏觀經濟的角度講我們在兩個方面遇到了比較大的問題:

一方面是中美關係遇到了比較大的問題,到現在應該是非常困難,這種局面應該是過去40年沒有過的,甚至是1972年中美恢復交往以來所沒有過的局面;

另一方面是我們在「去槓桿」層面,這個國內內政層面最為重要的領域也遇到了比較大的麻煩,幸運的是在過去兩到三個星期的時間裡,政府在很多具體政策層面上採取了一系列強有力的調整,這種調整暫時穩定了資本市場,但應該說在內外環境中還存在很多不確定性,所以接下來我想圍繞這兩個題目跟大家做一個簡短的分享。

我們知道今年是山西證券30周年,但我們也知道,今年是中國改革開放40周年,整整40年之前,在小平同志的主導下,中國的現代歷史掀開了波瀾壯闊的新篇章,回顧過去40年,中國社會在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方面所取得的重大進步,作為這個時代的見證人,我想每個人難免都會心潮澎湃。

但從我的角度來看,很少有人會仔細地去想一想在1978年底小平同志剛剛開始主導中央工作時他在想什麼、他在做什麼,或者說他做了哪些影響全局、影響深遠的重大戰略決策,這些戰略決策奠定了40年高速發展非常重要的基礎。

小平同志在1978、1979年做了很多工作,但可能很多人沒有仔細想,小平同志當時還做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我覺得深入思考為什麼做這件事情的人不會太多。小平同志在1978年復出以後作出了一個影響中國改革開放全局的工作,這一工作現在在我看到的範圍內沒有特別公開地討論,就是決定打越南。

1978年小平同志復出主持中央工作不久,從我個人的認識、視野,包括我去接觸當時與決策有關的一些人士,去請教一些中美關係的專家,1978年小平同志主持中央工作以後,在改革開放重大決策中所作出的第一個具有深遠影響的決策就是中越自衛反擊作戰,這個反擊作戰影響了中國之後幾十年的歷史。但為什麼呢?

1979年之前中國曾經花很大的力量實施了抗美援越的鬥爭,大量中國人民解放軍以個人身分進入越南,使用越南的軍裝、使用越南軍隊的番號參與了抗美援越,一段時間裡中國和越南也是「同志+兄弟」的關係,儘管在毛主席去世前後中越之間有一些矛盾,但這種矛盾似乎沒有到兵戎相見的程度,但1979年小平同志毅然決定對越南用兵。回頭來看,這一用兵對於我們打開改革開放的全局起到了舉足輕重的影響。

鄧小平打越南做為美國接納中國的投名狀

故事從哪裡說起呢?小平同志本人這樣講過,而且我們回頭去看歷史也是這樣的,現在中央也是堅持這樣的說法:中國的對外開放就是對美開放。中國的對外開放不是對蘇聯開放、不是對東歐開放、不是對印度開放、不是對非洲開放、不是對拉丁美洲開放,中國的對外開放就是對美開放。

我們回顧過去40年的歷史也清楚地看到,所謂改革開放在開放這一層面上的核心是發展一個非常友好的中美關係,使得中美兩國能夠正常交往、正常做生意,在這一前提下中國跟整個西方世界可以正常交往,中國跟西方世界之外的其它國家才能夠正常交往。

那麼問題在於中國對外開放是對美開放,它就難免有一個前提是美國要接納你,中國決定對美國開放,它一定有一個前提是美國願意接納你。但是美國為什麼要接納你呢?  中美在朝鮮有很大的問題,抗美援朝,中美在越南有很大的問題,抗美援越,包括美國在越南戰爭中吃了大虧,這是美國海外用兵以來第一次非常嚴重的挫敗。而且中國是一個共產主義國家,和美國所倡導的意識形態格格不入,為什麼美國要接納中國?為什麼美國願意接納中國、願意支持中國的開放政策,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問號。

我們打開《水滸傳》,梁山好漢在梁山裡立起了「替天行道」的旗幟,很多人紛紛投奔,投奔梁山不是到了梁山聚義天下,我來投奔就可以的,革命程序不是這樣的。革命程序是,你要投奔梁山,你必須有投名狀,你要是朝廷的奸細怎麼辦?你要是明裡投奔暗裡壞我的事怎麼辦?你要是和朝廷勾結在一起怎麼辦呢?所以投奔梁山必須有投名狀,我們翻開《水滸傳》就能看到。

一般的投名狀是什麼?去山下殺個人,去山下隨便殺個平民,然後提著人頭上來,這樣就與朝廷結下了死仇,成為了通輯犯、殺人犯,輕易不會跟朝廷搞到一起,這樣梁山可以接納你。

中越戰爭取得美國信任,換得中國40年高速經濟成長

小平同志打越南就是送給美國的「投名狀」(經濟學家圈註:高博士視角獨特)。

小平同志打越南這一重大決策就是送給美國的「投名狀」,這使得美國非常感動,並且願意非常堅決地擁抱和支持中國,我這種說法不是個人亂猜,而是請教了當時陪同小平同志訪問美國的要人,包括請教了很多專門研究中美關係的專家,因為我一直是這麼想的,我請教了社科院專門研究中美關係的專家,他做過駐華盛頓大使館的參贊,現在也是很高級別的研究人員,包括當年李慎之和冀朝鑄陪同小平同志訪美,以前有機會我向他們做過請教。

小平同志跟卡特總統會談完以後1979年訪美,正式程序結束以後把所有的人趕到屋外,只有小平同志、卡特總統和兩個翻譯,中方的翻譯是冀朝鑄,然後小平同志跟卡特說,「我們準備打越南」,卡特總統很吃驚,有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緊接著拿出一支筆、一張紙,開始開列清單,這個清單就是美國馬上準備提供給中國的武器裝備。一個對美關係的專家告訴我,美國當時提供給中國軍事援助的等級超過了對盟國的水平,它的很多武器連英國都不賣,它不賣給它的盟國,但當時賣給中國。然後美國迅速把中美關係提升為「友好的非盟國」,就是中國不是美國的盟國,但是是一個友好國家,可以視同盟國,在很多待遇上享有比盟國更優先的待遇。

為什麼美國願意這麼做呢?兩個原因:

一、美國以前在越南吃了大虧,所以美國人在越南問題上有心結。

二、美國跟蘇聯在意識形態上彼此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鬥爭,而在亞洲,越南是蘇聯的小兄弟,中國沒***去教訓蘇聯,但如果(中國)把越南像遞「投名狀」一樣砍了,表明跟蘇聯集團徹底決裂,表明向美國徹底轉向。

因為這樣的原因,打開了中美關係全新的大局,而這一大局奠定了整個中國改革開放偉大戰略的基礎,奠定了中國過去40年迅速增長和快速發展的基礎。

所以小平同志的改革開放並不是他隨隨便便經過長期思考,出來以後主持工作,「咱們發展經濟吧」,並不是這樣簡單。他是通盤考慮了世界局勢,然後在非常關鍵的歷史轉折點上冒了一定的風險。儘管中越當時自衛反擊戰打得很艱苦,但是我們知道當時中國軍隊的主力全在中國北方。

當年在海拉爾(離中蒙邊境非常近)的鐵路沿線上全都是炸藥,整個瀋陽軍區、北京軍區、蘭州軍區都處在高度戒備的狀態,雖然戰爭是在中越邊境發生的,但中蘇邊境是極其緊張的。

蘇聯沒有對中國動兵,一個原因是卡特總統告訴小平,蘇聯150個常規師都在東歐,中蘇邊境兵力十分空虛,更為重要的是,小平同志是從美國回來以後打的越南,蘇聯人摸不透中國跟美國做了什麼交易,他摸不透一旦對中國用兵美國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所以投鼠忌器,不敢採取行動。而從中國的角度來講,這是小平同志賭上國運,冒了相當大的風險,但這次以中越自衛反擊戰作為交易的冒險打開了中美關係全新的局面,打開了中國過去40年對外開放的全新局面。

如果沒有這次自衛反擊作戰,沒有中美關係正常,甚至是蜜月般的交往,我們過去40年的經濟建設絕不可能取得這麼大的成就。似乎我們也可以這樣說,也不太可能有山西證券,也不太可能有山西證券過去30年的輝煌發展。

回顧過去40年,我們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我們對小平同志的遠見卓識無比欽佩,也為他老人家在中國改革開放如此重大的歷史性轉折關口作出的決策表示由衷地敬佩和深深地思念。

蘇聯瓦解,鄧以「韜光養晦,絕不當頭」使中共避免成為美下一個對付目標

我講這個背景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今年中美關係出現了非常大的困難,中美恢復交往是在毛主席時代中蘇決裂以後毛主席作出的戰略抉擇,但在毛主席作出這一戰略抉擇時中美並沒有進入蜜月時期,中美甚至沒有建交,只是恢復了正常交往,但在小平同志手裡,把中美關係恢復正常交往迅速推升到一個非常高的水平,這一水平是我們40年所看到的所有局面非常關鍵的基礎。

如果我們回顧這40年中美交往的基礎,回顧這40年中國改革開放的基礎,我們會看到兩個非常重要的轉折,這兩個非常重要的轉折都與小平同志的重大決策密切相關。

第一次重要轉折毫無疑問是中美建交。

中美處於蜜月時期,至少從1979年一直延伸到1991年,中國有一個相對和平的國際環境,中美恢復交往,中國與西方世界全部恢復交往,中國可以對外做生意,大量派遣留學生,大量購買先進的機器、裝備、生產技術等,可以融入西方世界。

1991年發生了一次影響全局的重大事件,蘇聯解體。隨著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陣營的解體,美國取得了冷戰的徹底勝利,在這一背景下中國作為美國對付蘇聯的一顆棋子,它的戰略重要性似乎迅速下降,所以在這一背景下中美關係向何處去又面臨著全新選擇。

面對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陣營的解體,應該說黨和政府在當時……有人說是「十分驚慌」,我看有跟政府聯繫密切的學者出來的說法是「有驚無慌」,慌肯定不是那麼慌,吃驚非常地吃驚。在這一重要轉折時期,小平同志對中央作出了十六字重要指示「冷靜觀察,穩住陣腳,韜光養晦,絕不當頭」。

韜光養晦,絕不當頭。這是1991年蘇聯解體中央對國際局勢可能存在一定困惑和迷茫時,小平同志在極其關鍵的關頭給中央作出的指示,「韜光養晦,絕不當頭」。如果我們把這八字指示放在當今的格局下來看也是格外有意義的。

緊接著,「韜光養晦,絕不當頭」使得中國避免迅速成為美國的下一個對手,當美國取得冷戰的勝利以後,蘇聯集團倒下了,中國是有可能迅速滑為美國下一個戰略對手的,在這一背景下小平同志告誡全黨「韜光養晦,絕不當頭」,中央從那以後在很長時間裡也忠實地履行了小平同志的遺訓,這使得在很長時間裡中國沒有成為美國下一個戰略對手,之所以說「很長時間」,是說從2018年開始,甚至是從2015年開始,美國在越來越把中國視作新的戰略對手。包括在今年特朗普總統發表的美國國家安全報告之中,已經明確把中國定位為「戰略競爭者」,也許準確的翻譯就是「戰略對手」。

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掀開了新一輪改革開放的新篇章,這一輪的南巡對隨後穩定和進一步加速發展中美關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緊接著我圍繞這個話題稍微講一點,回到中美關係現在的局面。

鄧南巡後,中國進一步向自由經濟體制靠攏,美中關係進入蜜月期

中美關係現在的局面不是影響今年的股票市場,不是影響明年的股票市場,它會影響中國未來30年的國運,甚至會影響中國未來50年的國運。

我們現在所面臨的轉折和選擇就像我們在1978、1979民時面臨的轉折和選擇是一樣的,隨著美國越來越有可能率領西方世界把中國視為下一個長期的、最重要的戰略挑戰者,我們的國運很大程度上是賭在裡面,而這次下注跟1978年的下注是一樣的。但問題在於現在……有沒有1978年小平同志那樣的戰略遠見,那樣的遠見卓識,這是需要歷史來考驗的。這不是靠自己吹牛逼能做到的,這是需要經受歷史考驗的。

我們緊接著回到1992年的南巡。

美國這個國家毫無疑問是過去100年甚至150年這個地球上最成功的國家,美國在世界經濟中的地位、美國的科技和軍事實力、美國在全球政治生活之中的影響,在蘇聯曾經很強大的時期也頂多勉強跟美國可以分庭抗禮,但是蘇聯解體以後一直到現在,沒有一個國家有能力和實力去挑戰美國。

實際上美國在1890年時就已經是全球第一大經濟體,當年希特勒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美國跟希特勒的對手(包括蘇聯、包括英國)提供了大量軍事援助,但希特勒始終沒敢對美國宣戰。當希特勒的參謀問希特勒「美國人這麼壞,為什麼不干它一下呢?」希特勒說「德國的工業產出毫無疑問在全球數一數二,但是美國的工業產出相比德國的工業產出,美國在天上,德國在地下」。在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時美國和德國的經濟實力差距就是這樣大,所以希特勒不敢貿然對美國發起攻擊。

從那以後,美國在1890年成為全球第一大經濟體以後,在經濟、軍事、科技等方面的實力進一步迅速增長,達到了一個沒人能夠挑戰的地位,並且在很多時候占據了道德上的制高點。但翻開美國這個國家的歷史來看,包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甚至從美國建國以來的歷史來看,美國這個國家具有根深蒂固的傳教士情結,美國是由白人盎格魯薩克遜新教徒的精英建立起來的國家,這些白人精英在意識形態上、在骨子裡有根深蒂固的傳教士情結。

所謂傳教士情結就是他希望在全球範圍內推廣自己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並且始終把這一點作為國家對外戰略極其重要的基石。如果一個國家願意接納,至少願意接近或者表現為願意接近美國的意識形態,美國就願意跟你當朋友,美國就願意跟你正常交往,美國就願意對你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美國就願意幫助你。但是如果美國認為在意識形態上你跟它是格格不入,並且是背道而馳的,它就會把你看作陌生人,看作路人,甚至是看作凶惡的敵人。這是由美國的意識形態決定的,它自從建國以後,美國的白人精英始終有深刻的傳教士情結。

我們回到這一點,再來理解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確立了中國要全面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宏偉目標,確立了要放手發展和鼓勵非公有制經濟,確立了要給經濟主體更大的選擇自由,這一點在美國的戰略家、美國的白人精英看來是在向美國的意識形態靠攏。所以儘管蘇聯解體了,中國選擇了「韜光養晦,絕不當頭」的戰略,並且歷史性地作出了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決定,這使得美國不僅沒有把中國作為一個對手,而且認為中國正在明確地向美國的意識形態靠近,這使得中美關係進入了新的蜜月時期。這一重大抉擇也是小平同志在1992年作出的。

鄧接班人延續「韜光養晦」路線,中國在2千年加入WTO,美中持續友好

我昨天跟朋友吃飯,看小平同志的歷史,小平同志是一個很懶的人,常常打橋牌,從來不見他訪貧問苦,從來不見他深入煤礦,什麼深入工廠第一線去慰問工人,從來看不到。……小平同志從來不弄這個,但他每一次都是在關係國運極其重大的戰略選擇上能夠投下重注,而且這一重注能夠經受歷史的考驗,且這一重注站在當時,很多時候是力排眾議!

1978年跟美國如此交往,1992年,所有這些都是力排眾議。

昨天晚上我在微信上看到一個朋友給我發過來一段話,2001年美國決定歡迎中國加入WTO時柯林頓總統在美國國會的一段演講,柯林頓總統說:

隨著中國向市場經濟靠攏,中國人民不但有權利擁有夢想,而且有機會和渠道去實踐自己的夢想。這一變化必將帶來巨大的經濟繁榮,隨著巨大經濟繁榮的實現,隨著中國人民越來越有能力不僅擁有夢想,而且擁有實現夢想的渠道,……。而這一點將是美國政府堅定不渝地推行的目標。

柯林頓總統的這一演講深刻代表了美國白人精英對中國的期望和看法,代表了美國主流社會的看法,所以在那個背景下,以中國加入WTO為標誌,中美關係被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在具體執行過程中有很多力量在支持它,有戰略家在支持它、正常和中國做生意的商人…有很多利益在支持它,但總體來講,在小平同志南巡、中國加入WTO等等背景下,中美關係處在一個前所未見、非常和諧的時期。

哈佛大學一位教授有一次演講時我在現場,他提到,中國加入WTO以後,中美作為相互之間如此重要的貿易夥伴,貿易糾紛和摩擦之少在歷史上是沒有先例的。

兩個大國經濟體量這麼大,相互之間的交往如此密切,但貿易摩擦又如此之少,這個在歷史上是沒有先例的。 重要的原因是兩點,美國的精英對你抱有期望,同時大量輸往美國的商品是由美國的企業在中國生產的,每當有一些對中國持有敵對態度/不友好態度的勢力試圖站出來找茬時,這些商人在參眾兩院,背後馬上就把他們拍死,而美國的戰略家也馬上會站出來說要「給中國一點時間,給中國一點機會」。

今年元月份時我跟中國一個智庫代表團訪問華盛頓,這次訪問基本拜訪了美國主要的經濟智庫以及絕大部分負責經濟決策的內閣部門,比如這次打頭陣的貿易談判代表辦公室,比如說商務部,比如說財政部,實際上我們還拜訪了美聯儲等其它一些經濟部門。在以前的拜訪中我還拜訪了美國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等等,我給大家講兩個相關的故事,我們可以看到中美關係現在有多困難:

近年來美國人覺得柯林頓被中國忽悠了,美中從夥伴變為對手

在拜訪美國商務部的時候,接待我們的是一個司長,他也是一個經濟學博士,是一個學者,我們是民間代表團,所以大家可以說得比較開放。這個學者講,當年美國接納中國加入WTO的時候,克林頓總統給美國人民描繪了一幅美好藍圖,這幅美好藍圖的支點是:中國會堅定不移地走向市場經濟,……。所以美國的精英接受了這一點,有一些人抱有懷疑態度,但總體上美國精英接受了,給中國一點時間,一點機會。

但是現在,美國主流精英的共識是,當年克林頓總統的許諾忽悠的太大了。克林頓總統當年的忽悠太大了,15年過去了,18年過去了,回頭看不是這麼回事。……在他們看來,當年克林頓總統的忽悠完全沒有兌現,反而給美國製造了一個可怕的敵人。

這個可怕的敵人擁有巨大的經濟體量,……如果現在再不採取措施,美國以後也許將會喪失機會和能力去遏制中國。

這種看法是美國主流精英的看法,這時候美國的商人在做什麼呢?美國的商人都雲集在美國貿易談判代表辦公室,要求對中國採取強硬措施。他們提出的抱怨是什麼呢?是知識產權、是強制技術轉讓、是國進民退、是不公平的競爭地位、是國有企業/政府在經濟之中具有越來越大的作用,而他們在中國的市場之中不能享受公平的對待,……,他們沒有能力與中國政府對抗,所以他們雲集在貿易談判代表辦公室,提出了這麼多要求和訴求。

我們跟對方說,你們要打貿易戰,要制裁中國,美國也會是利益的付出者,美國也會犧牲,美國的消費者也會受到傷害,美國的利益也會受到傷害…… 美國的貿易談判代表只說了一句話:為有犧牲多壯志。

這句話我把它翻譯為了中文,它的英文很長,但我一想意思只有這句話翻譯最貼切:為有犧牲多壯志。

中國儘管制裁了美國的大豆,但美國大豆的負責人說了,說可以理解美國政府的選擇,可以理解川普總統的選擇,願意為國家利益付出犧牲。

誰說美國人民都是商人的?誰說美國人民沒有情懷呢?誰說美國人民沒有對國家的擔當呢?似乎不是這樣的。

我再講一個例子,也是今年元月份發生的例子,但因為行程衝突我沒有參加這場會談。

一個退休的……官員,現在已經退休了,……。他率領另外一個民間(半官方)訪問團,他們的訪問跟我們有一些交叉,也有一些差異,他們訪問了美國國務院,也訪問了美國的白宮,因為行程衝突,這兩個單位我們的行程沒有安排進去,反過來他們也因為部門的一些原因,我們的一些行程也沒有去。

他們訪問的是美國國務院,跟他們會談的美國助理國務卿。(中方訪問團帶頭人)是退任高官,受中國政府委託,或者說授權去參加這種會談,中國政府和美國政府授權的民間組織,民間對民間談,很多話可以放開來講,政府對政府談起來不方便。

我們的……一個代表團跟美國國務院的助理國務卿及隨員來談。會談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差,以前會談大家有一些交集,就如何改善中美關係有一些建設性建議,但這次完全是針尖對麥芒,談不起來,美國相關方面對中方代表團總體上是非常敵視、非常不友好的態度,所以中方代表團成員都很沮喪。

談到最後,這位……起來說,「您就說一說,我們和中國政府回去到底能夠做什麼?」你給個主意,你說一說我們到底實實在在能做什麼,這些東西我們馬上就可以做,做完以後馬上就可以改善中美關係,美國人民願意說,中國也願意做,你給我提幾條建設性建議,我回去馬上就辦,辦完以後中美關係不就有轉折和緩和嗎?我們的任務當然可以來聽你抱怨,但我也希望實實在在有一些建議,回去以後馬上落實,落實之後馬上就可以改善中美關係呀。

這個助理國務卿是政治任命,是特朗普總統提名,經過參議院任命的,他把身體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眼45度向天,眼睛看著天花板,從鼻子裡哼出了兩個英文單詞,這個單詞叫「Be  humble」,Be  hanble在中文裡是什麼意思呢?「你們這幫……,別跟我裝逼」,翻譯成中文就是這個意思。Humble英文原意是「謙卑」,最早出現在《聖經》之中,本來的含義是「人在上帝面前要謙卑」。它最早的英文含義是這樣的。

他們回來都討論「be  humble」怎麼翻譯成中文更貼切。這是在民間非正式會談中的原話,我還原的都是一字不落的原始場景,儘管我沒有在場,但是他們回到酒店,我們住在一起,他們馬上就交流了這個場景。

美中關係影響未來50年終國國運...

這次訪問結束以後回來要……寫報告,調子怎麼定,很多學者不知道這次完了以後給……怎麼定調子,最後他們給……的報告是我定的調子,後來有一次我碰到有關部門司局長級別的官員,他告訴我「你這個調子當時定得極其大膽」,因為沒人敢這麼說,但回頭來看是正確的,我定的調子就是「維持中美關係過去40年正常交往的政治基礎已經蕩然無存」。中美過去40年交往是有一些重要的政治基礎的,早期對付蘇聯,後來我們走向市場經濟,這些重要的政治基礎已經蕩然無存,中美關係將進入長期的、非常動盪的、充滿對抗的不確定時期,……需要對此做好充分的準備。

我們回頭幾個月以後來看,……是完全沒有做好……很大程度上是沒有思想準備的,在華盛頓我們這個級別的人都能馬上看到問題,但也許在官方交往溝通之中有很多限制,所以反而沒有(做好思想準備),我的猜測是直到現在也許我們的準備仍然沒有做好。

我們知道最近剛剛召開了外事工作會議,外事工作會議的一個主題就是「如何儘快穩定中美關係」,中央清楚地知道,穩定中美關係就是穩定中國外交關係的大局,穩定中美關係就是穩定改革開放的大局,中美關係一旦不能穩定下來,國內什麼事兒都別幹了,什麼證券市場的發展,什麼改革,這些都談不上,但問題在於中美關係在我們剛才的講述之中可以看到,它的政治基礎已經蕩然無存。……

換句話說,因為中美關係政治上的變化,美國現在的套路上馬上拿出台灣來捅你。據說美國的環太平洋軍演已經在嚴肅考慮邀請台灣的軍隊來參與。美國的環太平洋……以前中美交往時美國是把台灣放在一邊,柯林頓總統說李登輝就是Trouble  Maker(麻煩製造者),把台灣放在一邊。現在它是把台灣拿出來捅你,你哪裡疼他就捅你一下,捅得你嘰裡哇啦亂叫還拿不出辦法。

緊接著上星期時特朗普總統和普京總統在赫爾辛基舉行了祕密會談,這次祕密會談只有兩個總統、兩個翻譯,沒有外人。這次會談結束以後,很快西方媒體就傳出了這樣的風聲(但我們認為這種風聲是有可能的),這次會談就像鄧小平跟卡特總統的祕密會談是一樣的,它要解決的問題也是一樣的,美國可能「聯俄制華」,已經把中國作為敵人了,美國要對付你,這邊是台灣,那邊就是蘇聯,把俄羅斯拿過來,跟俄羅斯聯合起來搞你,朝鮮就更不用說了,已經被川普很大程度上拉走了。

俄羅斯成為美中關係關鍵角色

回頭來看,這個總結是對的。……,如果我們還繼續跟蘇聯搞在一起,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所以呢,報復的時間來了。俄羅斯現在的經濟總量趕不上中國的廣東省,俄羅斯的經濟總量趕不上比利時,趕不上廣東省,中國的經濟總量已經12萬億美金,今年的人均GDP可能會接近10000美金,12、13萬億美金,俄羅斯只有1萬億美金,一個中國現在的經濟產出相當於13個俄羅斯,中國的工業生產能力至少相當於20個俄羅斯,站在1969年、1979年是無法想像的,1969、1979年俄羅斯人看中國是這樣看的,現在他們抬頭看中國已經看不見了,中國已經在九霄雲層之上,他們完全在地上,抬頭看,穿過重重的雲層他都已經看不見中國在哪裡了。

我的哥哥在太原做生意,他們攬到一個生意是援助白俄羅斯的電網建設。所以在白俄羅斯待了幾年,交往非常深的一個感受是,白俄羅斯老一代人看中國,一個是覺得中國原來很窮很落後,我是老大你是小兄弟,……,多少有點酸溜溜的,白俄羅斯年輕人覺得中國好有錢呀,你們技術這麼發達、這麼有錢,還來援助我們。這種心態的變化,與中國過去幾十年在國運選擇上,小平同志做的幾次重大選擇息息相關,也是在這個背景下,我們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在這一背景下十分地思念小平同志,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像我剛才講的一樣,美國定下來了,拉著俄羅斯一起反對中國,俄羅斯對此是求之不得,俄羅斯一直拉著中國就是為了對付美國,不然他拉著中國有什麼價值呢?但是如果美國願意拉他,願意為他付出代價,馬上把中國扔掉。這是很確定的。所以隨著中美關係全局的變化,中國內政外交的全局正在發生影響深遠的變化,而這一變化很不幸的是在2018年剛剛開始展開,……戰略家需要再次體現出40年以前小平同志的膽魄、智慧、遠見、手腕和身段,而中國在這一選擇之中能否作出正確的選擇,我們拭目以待。

考驗中國領導人智慧的時刻到來

這是我對中美關係非常簡要的回顧,接下來我還有十來分鐘的時間略微跟大家講講去槓桿的問題,因為中美關係是全局,它會影響未來30年甚至50年,美國的一些戰略智庫已經想得很明白,美國從1945年到1991年差不多花了50年的時間搞垮了蘇聯,打贏了冷戰的勝利,美國也要有決心拿出30到50年的時間在中國還沒有能力全面挑戰美國的時候把它徹底摁住,現在不摁20年以後摁不住了,現在不摁,20年以後中國的經濟總量可能是美國的1.5倍。

到2028年的時候,中美的經濟總量大約都會接近市值30萬億美金,中國和美國的經濟總量會是一樣,按照《中國製造2025》的規劃,那時候在一系列關鍵行業我們跟美國在技術層面上會很接近。然後到2040年的時候,中國的經濟總量也許比美國還要大30%到50%,那時候美國就沒有能力把中國壓住了,所以美國要把中國壓住一定要趁現在。

對於如此重大的戰略抉擇,考驗中國領導人智慧的時間到了。回顧鴉片戰爭以來到現在為止,差不多180年的歷史,從1842年到現在接近180年,再一次又一次重大的歷史轉折關頭,中國總是作出錯誤的選擇,1842年歷史給了中國很多機會,但在多數時候,中國總是站在錯誤的方向,只是在過去40年,在小平同志的主導下我們賭了兩次賭對了,這兩次賭對我們就創造了如此巨大的經濟繁榮。1949年我們跟蘇聯搞在一起,搞錯了;1895年洋務運動搞的半死不活,我們跟日本搞一架,又搞錯了。在歷史上我們一次一次總是搞錯,現在好不容易搞對兩次,這次能不能搞對,大家拭目以待。

對年輕人來講,對30歲以下的年輕人來講,如果這次沒搞對,大家就回去洗洗睡吧。對於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講已經無所謂了,……。但是對於年輕人來講,我們確實站在一個非常重要的選擇關頭。

緊接著我來講講去槓桿,去槓桿這個問題是今年內政外交之中的另外一個交點,市場的爭議也很多,直到現在應該說爭議也沒有平息下來。我昨天在深圳時還談到了這一點,中國在漫長的歷史之中曾經創造了光輝燦爛的古代文明,華夏文明的根源之一也是在山西,在中國明代以前,中國在王朝鼎盛的時候,技術的複雜程度、經濟的繁榮程度相對於鼎盛時期的西方世界也毫不遜色,直到19世紀末期英國人還做不出來瓷器,所以必須從中國大量進口瓷器,因為他們在技術上(達不到),工業革命已經100多年了,他們做不出來瓷器。

諸如此類這種技術上的創新還可以舉出很多,但毋庸諱言的是,當中國在1842年與西方世界開始全面接觸,並此後開始試圖融入西方世界和現代化的過程之中,這條路走的非常艱難,我們同意除了西歐的文明之外,全世界其它文明在試圖接納、融入西歐的文明和工業文明的過程之中都是困難重重,非洲到現在搞不定,印度到現在還不如中國呢,拉丁美洲、阿根廷,在30年代時阿根廷是世界七大工業國,從經濟總量來說日本在阿根廷面前完全是小兄弟,到了80年代,阿根廷淪落為一個發展中國家,拉美。但是在東亞我們看到了很多工業化過程的奇蹟,比如說日本,比如說後來的韓國,比如說中國台灣,更不要說香港、新加坡等經濟體。

把中國放在東亞地緣政治的背景下,中國現代化的過程走得異常艱難,直到現在好不容易小平同志給我們規劃了40年,我們現在又開始嘚瑟,沒嘚瑟兩天,老美跟你翻臉了,不會玩了。……不會玩了,不知道怎麼跟美國人玩,派人去人家那兒不接待,接待也就是給你一杯清茶就給打發回來了,兩手空空回來了。

為什麼呢?我們要去反思為什麼我們這個文明在工業化的過程之中會如此艱難,原因有很多,我也不能一一列舉,也不能給出終結答案,但是我的體會我認為有一條,跟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有關,我們工業化如此艱難,跟中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有關係。

中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與現代西方世界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格格不入的,在這一過程之中就有大量的誤讀、猜忌、摩擦、衝突,甚至非常不和諧。我們知道現代受西方教育的人是如何看待世界的?他有兩個基本工具:

第一個基本工具是對世界客觀的觀察和測量,我們要觀察星星,我們要觀察天體的運轉,我們要觀察經濟的起落,然後對它進行客觀的觀察和測量;

第二個工具,在此基礎上依靠嚴密的邏輯推演,依靠嚴密的一步一步步的邏輯推演,以數據觀察為基礎,以嚴密的數據分析邏輯推演為基礎去理解這個世界。

這是當今世界最主導性的思考方式。中國人如何理解世界呢?

包括很多受國教育的精英在內,更不要說普羅大眾了,我認為包括很多……幹部都是這樣認識世界的,中國人認識世界是兩根支柱:

第一根支柱是陰謀論,中國人認為世界上不管哪裡出了個事兒,背後一定是陰謀,一定有一些邪惡勢力、一些人、一些政黨、一些組織、一些企業在使壞、在布局、在謀劃、在挖坑。中國人認識世界的方式,一個根深蒂固的套路是陰謀論。

我們打開中國的《二十四史》,每一頁都寫滿了陰謀,陰謀論是中國人根深蒂固的理解世界的方式。張三對你說一段話,你馬上去猜他背後的意思是什麼?他想幹什麼?他有什麼陰謀?在人與人的交往之間、組織與組織的交往之間、國家與國家的交往之間,陰謀論是中國人思考問題根深蒂固的方法。任何時候我們看領導的內部文件,我們從來沒有忘記過和平演變,從來沒有忘記過「反修防修」,從來沒有忘記過西方境外敵對勢力要搞垮我們,要讓我們的江山變色,這種警惕在內部從來沒有(忘)過,這是陰謀論根深蒂固的反應。

包括疫苗事件出來,大家馬上懷疑有陰謀,有官員的子弟,有一系列的東西,任何一個社會新聞事件出來,馬上就有大量陰謀論來解讀,而且它可以獲得廣泛點讚,我們沒法兒平心靜氣、客觀地去看這個世界。

這使得我們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交往,對話不在一個平行線上,從慈禧太后開始我們就是這樣看世界的。

第二個很大的問題是我們用類比來理解世界,我們用比方來理解世界,孔子時代就是這樣,到現在也是這樣,你要給他講一點複雜的道理他弄不懂,你打個比方他馬上就明白了。大量的政府文件,大量所謂中國人的研究都是在講故事、打比方,一打比方老百姓就明白了,不打比方,你弄一堆數學公式、弄一堆模型,大家不知道你在幹什麼,都覺得你在瞎扯淡。

比如說去槓桿。這是一個今年最重大的內政決策,我們的市場、我們的官員、我們的媒體是如何理解它的呢?我們把它理解為「收水」和「放水」,大水漫灌,小水滴灌,或者是把水龍頭擰住,這是中國媒體對去槓桿最標準的解讀,他把它類比成為「灌溉」。

這一看家裡,至少壓力的祖上就是莊稼漢,一看家裡人就是種莊稼的,他種過地呀,動不動把水龍頭擰開大水漫灌,一會兒把水龍頭關了,他是用這種類比去理解世界,不是用邏輯的展開去理解世界,用類比理解世界非常大的問題在於:類比是極其不精確的。

你講一次故事是很形象,但它是極其不精確的,它使得大量複雜的細節完全被忽略,使得人的注意力焦點、人思考的方式完全轉到了這個俗氣的故事之中。它使得基於此的對原始問題的理解很多時候會面目全非,甚至牛頭不對馬嘴。

但中國的漢字就是像形文字,像形文字本質上就是一種類比,太陽畫個圈畫個點,月亮畫個點,本來就是這麼類比出來的,像形文字就是基於類比發展出來的一種語言,這使得中國人骨子裡就是用類比來理解世界。沒法兒改變它,這使得我們沒法兒接受現代科學,使得我們跟美國人在對話時老是兩條平行線。

中國人講,「太平洋足夠大,可以容納兩個超級大國」,美國人愣了半天不知道這是啥意思。  什麼叫「太平洋足夠大,能容納兩個國家」,這是類比呀,美國人就讓中國翻譯,「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足夠大,能容納兩個世界」,中國人說不清楚了,它具體的含義是什麼?難道太平洋是中國的內湖嗎?難道中國的國境線是沿著夏威夷直接劃一道,西邊都是你的嗎?它沒有精確的含義,然後他不再說了。

中美交往之中大量的問題是因為文化上的衝突,他沒法兒理解你的含義,我們……很多話翻譯成英文中美國人弄不清楚你在說什麼,很多對話都是兩條平行線,各話瞎扯淡,扯完淡各走各的,跟我們的文化有關係。

講到這個我再講去槓桿,我是非常不喜歡用類比來講問題,但面對普羅大眾你又必須用類比來講問題,關於去槓桿,我想了一下,我也想了一個類比。

(不好意思,我有點兒超時,現在11:34了,11:40之前我一定解決問題)。

我們知道中世紀的時候歐洲人也會做手術,比如美國南北戰爭,幾十萬士兵受傷,他們要做手術呀,但我們知道現代醫療技術是20世紀初以來才開始發展起來的,比如說青黴素,20世紀初在發展起來,比如說麻醉藥物,都是20世紀初發展的。中世紀的醫生如何做手術呢?醫生給病人做手術的時候,第一,沒有麻醉技術;第二,沒有輸血技術,病人大失血,馬上要補血,沒有輸血技術,人們還不知道血型的劃分;第三,沒有體力的干預。比如體力快衰竭了,馬上給他點葡萄糖;第四,沒有消毒技術。刀子不消毒,直接就划下來了,沒有微生物、細菌的概念,沒有消毒技術。

做手術肯定是很疼的呀,怎麼辦呢?歐洲中世紀的做法就是找幾個壯漢把病人捆在手術台上,用繩子堅決捆住,把手腳壓住,然後開始做手術。沒有麻醉技術,病人疼的撕心裂肺,你可以想像;沒有消毒技術,一刀划下去,可能原來的病灶沒解決問題反而還交叉感染,原來的病不至於致死,病人可能因為交叉感染隨後嚴重昏迷、掛掉;沒有輸血,大失血病人很快就掛了;沒有體力干預,可能手術到一半,心力衰竭,葡萄糖低,嚴重低血糖然後就掛了。所以在中世紀,歐洲做手術死亡率是非常高的,病人跟面對劊子手是沒啥區別的,本來這病不做手術還沒事兒,一做手術直接掛在手術台上,中國在傳統時期嬰幼兒死亡率之所以這麼高,是因為在接生過程之中剪刀不消毒。那時候你不懂得消毒,臍帶出來找一剪刀就咔碴了,咔碴以後一旦交叉感染,嬰兒就會死亡。但那時候中國人沒有這個意識,其實剪刀用熱水煮一下一剪就沒問題了,就是這麼簡單,因為你不懂得消毒,這種技術都是20世紀初以後才發展起來的。

去槓桿就是給「中國經濟」做手術

在歐洲中世紀時做手術你居然沒有死,說明什麼你的免疫力太強大了,說明你的體力來好了,如此嚴重的交叉感染死不了,如此的嚴重失血死不了,疼的撕心裂肺你能夠堅持下來,說明你的身體太牛逼了,稍微身體有點小問題,直接就在手術台上掛了。

而我們知道現代做手術要舒服得多,這些問題都有了,絕大部分手術都不會有這些問題,推進去你啥也不知道,睡一覺起來已經過去了,稍微有點疼馬上止疼針或吃止疼藥,你不會感到劇烈的痛苦,至少跟中世紀相比這是天壤之別。這是實實在在的歷史。

我想說的是,去槓桿就是給中國經濟這個病人做手術,就是在這個病人的肌體裡、在某些組織上長出了非常嚴重的異質組織,我們要把這個組織割掉,去槓桿就是在這個病人身體裡某些重要器官上長出了異質組織,我們要把這個異質組織割掉。

怎麼割呢?首先要消毒,之後是麻醉,然後是輸血支持,甚至要用葡萄糖點著,接著手起刀落把組織割掉,割掉後讓病人靜養,每天吃點營養品和慰問,三五個星期以後他慢慢能下床走動了。

中國人去槓桿是怎麼幹的?跟中世紀做手術是一樣的,中國人現在上半年去槓桿跟中世紀醫生給病人做手術是一樣的:第一不麻醉、第二不消毒、第三也沒有輸血支持,上來就給你摁在板凳上,劃開組織就開始割。病人疼的撕心裂肺,還大出血,有交叉感染的風險,一定程度上已經交叉感染了,醫生怎麼說?醫生說「做手術哪有不疼的?」去槓桿哪有不痛苦的呢?做手術哪有不疼的呢?疼說明我們搞到了病灶,你要堅決給我忍住。

我們知道在中世紀的時候病人疼得很厲害,醫生是鼓勵你喊出來的,喊出來有助於降低痛苦,大聲呼喊有助於降低痛苦,順產的女士非常疼,大聲呼喊,醫生是鼓勵的,不喊反而對身體有嚴重的損害。病人疼得撕心裂肺,醫生說「去槓桿哪有不痛苦的,疼說明搞對了地方,你給我忍著!」病人實在忍不住怎麼辦呢?  中國發明了一種世界歷史上都沒有的新辦法,足以載入世界醫療史的史冊,病人疼得實在太厲害,中國的辦法是「把病人的嘴堵住」,拿塊毛巾堵住病人的嘴,不讓你喊,不讓你喊他認為就不疼了,接著做。

怎麼把病人的嘴堵住呢?不讓輿論亂說,疼得厲害,……在媒體上你敢說一點兒不對、一點兒痛苦,那你是何居心?政治課沒學好,……報告一看就沒有認真學會,回去繼續學。

中國的一個重大發明就是把病人的嘴堵上。我們知道在做手術的時候把病人的嘴堵上病人話都不能說了,他是有可能呼吸衰竭的。喊得厲害,你把他嘴捂住,一會兒他呼吸衰竭,直接掛了。

這就是我們上半年發生的情況。

……偶爾喊了一句,雖然我們不是病人,但我們看這個病人痛苦抽搐得實在太厲害,就跟領導喊,  「不能這麼做手術,要先消毒,消完毒後輸液,然後要上麻醉」,然後領導就說了「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啊?手術刀我拿著還是你拿著?一邊兒去,別瞎摻和」。

病人已不由自主地抽搐...

但是到了6、7月份的時候繼續這麼搞下去,病人是可以直接掛在手術台上的,病人在手術台上直接掛掉的風險越來越大,他們看到身體已經嚴重地、不由自主地抽搐,外匯市場、股票市場、債券市場、信貸市場都出問題,今年已經不由自主地在抽搐,再搞下去直接就掛了,……終於害怕了,……在7月份終於害怕了,先緩緩,喝口水,病人喝口水,先補點兒液,咱們回頭接著做手術。

領導剛說讓病人喝點兒水,補點兒液,馬上有一票人喊出來,「大水漫灌」,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我們是要做手術,你們又在大水漫灌,給中央瞎支招,跟中央不能保持一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又開始跳出來。但不管這些人怎麼跳,我認為中央這次的政策調整是對的,不然這個病人很快就死在手術台上了。

病人喝完水以後,補完液以後還是要接著做手術的,這個瘤子必須割,不割是不行的,但割瘤子是有技術含量的,我們的問題是,我們上半年主刀的大夫,說句不恰當的話,有點像蒙古大夫,沒有拿到牌照直接就上台了,這個有點問題,而且是邊做手術邊學習,這是不行的,先要把消毒、輸液這些技術學好才能上手術台,但下半年看起來醫生學到了很多東西,手術的水平在快速提高。下半年的手術是否能夠做得更成功,我們拭目以待,但我們確實看到相對於上半年很多問題領導已經意識到,並且確實在修正,在這個背景下,我認為市場最危險的時候確實已經過去了,甚至我們可以說,我們與一場危機擦肩而過,病人死在手術台上的風險應該基本沒有了,我們與一場危機擦肩而過。

我剛才又吹了個牛逼,我說在11:40結束,現在11:45了,又耽誤了大家5分鐘,我就講到這裡,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