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鼻子和狗一樣藏有奧秘? 其實人不是不會聞只是選擇不聞

書摘

作者簡介

亞歷山德拉•霍洛維茨(Alexandra Horowitz)

著有紐約時報暢銷排行榜第一名的《狗兒的內在世界》(Inside of a Dog),以及《換一雙眼睛散步去》(On Looking: Eleven Walks with Expert Eyes)。霍洛維茲任教於哥倫比亞大學巴納德學院,在狗認知實驗室做研究。現與家人及兩隻很會嗅聞的大狗住在紐約市。

譯者簡介

呂奕欣

師大翻譯所筆譯組畢業,曾任職於出版公司與金融業,現專事翻譯。

[由於狗能辦識出被某人短暫碰觸的東西,於是費曼這樣嘗試:他請太太在他離開書房後,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之後他再回來,找出太太拿了哪本書。費曼果然正確挑出這本書。]

閱讀海倫凱勒(Helen Keller,1880-1968,美國作家與社會運動家,年幼時因病失聰與失明)談論嗅聞的文字,不免感到謙遜。她少了兩種感官知覺,因此不意外地,她從孩提時代,剩下來的感覺就非常敏銳,尤其是嗅覺與觸覺。看見她描述「難以捉摸的人味」,彷彿和狗的能力不相上下。她從一個人單純的呼氣,就能讀出「他們從事的工作,裡頭有木頭、鐵、油漆的氣味。從人的衣服上,便能聞出那人體內有什麼藥物即將發揮功用。因此我能分辨出木匠與工匠、也能分辨藝術家和石匠或化學家的差異。當一個人匆匆從某地前往另一處時,我能得到他去過哪裡的氣味印象──廚房、花園或病房。」

是不是任何人都能和海倫凱勒或犬類一樣,清楚注意到氣味印象呢?

你注意到氣味印象了嗎?

有些人或許天生鼻子特別靈敏。但多數人只是天生有鼻子,且如先前所見,是滿好的鼻子。除了鼻後嗅覺之外,關於人類鼻子的充分證明,也是很抽象。近年來,人類基因編碼道出一項令人詫異的事實:人類約有百分之一的基因組,是專為鼻子的嗅覺受器編碼。

百分之一呢!乍聽之下似乎不多,但我們花在聞的時間遠少於百分之一,其餘時間我們會記憶、盤算、觀看、好奇、做白日夢、感受、吞嚥、說話、消化、呼氣、提建議、移動,或是思考。然而,你的基因藍圖卻預留百分之一給嗅聞,隨時準備發揮功用。

心理學研究已提供許多例子,說明人類鼻子與生俱來的能力。這些看似平凡的能力卻令人驚奇。母親可在寶寶誕生後兩天,從諸多新生兒的上衣中,挑出自己寶寶的那一件;相對地,新生兒能從諸多人母中分辨出自己媽媽的氣味,以及辨識出他們在裡頭游了九個月的羊水。這些能力顯然是天生的,也不會在嬰兒期過後就喪失。

孩子能從許多年齡相仿的孩童中,找出自己的手足,即使彼此已有兩年沒見面。不僅如此,還有證據顯示,孩子可靠嗅覺辨識出朋友。我們會認出自己的氣味──沾染在衣服的體味,或交織在毛髮間的愛用香氛。有一項實驗是要求大學生穿普通的T恤,且二十四小時不洗澡,不使用香皂或香水。這項實驗中,有四分之三的學生可與另外九件同樣沒洗的T恤中,找出屬於自己的那一件。我們也可以輕鬆找出伴侶有氣味的T恤。如果要求的話,我們可以光透過嗅聞,便能輕鬆分辨出性別。

透過嗅聞,輕鬆分辨出性別

即使你從未有吸嗅洗衣籃內的T恤氣味,並且心想:啊,太棒了,是我兄弟! 的經驗,然而認出自己的寶寶或是伴侶,是有生物性緣由的。動物界靠著氣味辨識家族成員的例子屢見不鮮,無論是馬蜂、貝氏地松鼠或斑鬣狗,都能認出同一窩的夥伴與親族,認不出來反倒比較奇怪。

研究人員已提出各種證據,說明我們厲害的嗅覺能力能認出的事物範圍,不光只是親友而已(聽起來或許有些奇怪)。有項研究讓狗主人聞兩條毯子,兩條毯子都曾裹在狗身上,讓狗在裡頭睡覺,並流下大量口水,其中一條毯子是他們自己的愛犬蓋過的。將近百分之九十的狗主人認得出哪條毯子有自家愛犬的氣味(但狗主人未必認為有自家狗味的毯子比較好聞)狗會靠著氣味嗅聞到主人,我們也認得出狗。

在另一個例子裡,矇起眼睛的狗狗是是實驗對象,能很可靠地辨識出品種相近的實驗室老鼠。牠們能以身體、糞便顆粒或尿來辨別。我詢問當時在莫奈爾中心的實驗者吉爾伯特這項實驗的動機之時,他笑了。他說,研究人員長年來設法分析鼠尿,「想辦法找出裡面的活性分子,進而區分出兩種老鼠品種。那是很龐雜的化學研究計畫,得發揮高超技巧,擠壓老鼠的膀胱,把尿液收集到試管⋯⋯我只是在想,用聞的行嗎?」

可以。

每個人的手聞起來很不一樣

物理學家李察.費曼博士(Dr. Richard Feynman)讀到尋血獵犬的技能之後,就決定探索自己潛在的嗅覺能力。由於狗能辦識出被某人短暫碰觸的東西,於是費曼這樣嘗試:他請太太在他離開書房後,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之後他再回來,找出太太拿了哪本書。費曼果然正確挑出這本書。後來,這成了他在宴會上表演的把戲。他請三個人拿三本書,之後指出誰拿了哪一本。「這沒什麼!」他寫道,「很簡單,聞書就對了。」

聞書就對了。「每個人的手聞起來很不一樣,」他指出。所有的手都有潮濕的氣味」──當然了,抽菸的人、擦香水的人,以及經常玩弄口袋硬幣的人,手上都會沾染他們的習慣。

聞書就對了。那天晚上,我決定測試我這練習過的鼻子有何能耐。我身邊沒有實驗室老鼠,但有兩隻狗和書本,於是在家裡做些嘗試充數。我的狗白天都在藍色矮沙發上休息,牠們屁股對屁股,各自佔據沙發一邊,但不一定選哪邊。我請先生觀察牠們休息的位置,等牠們醒了,伸伸懶腰,在房間裡找其他樂子時再跟我講。沙發上除了氣味之外,沒有任何牠們待在上頭的證據。我再進入房間,聞聞沙發。

我得向曾坐在這張沙發上的人,致上遲來的歉意。那聞起來確實很像狗毛,不太像廣受歡迎的人用的香水。我把鼻子整個按在沙發椅墊上。這張沙發面向北邊,西邊那端聞起來有明顯的芬尼根味道,有霉味、紮實且強烈。東邊則是厄普頓,那是奇特,有點不健康的氣味,也因為那是不屬於芬尼根而好認。先生說我答對了。狗回到房間,哀怨地看著我。厄普頓趁我跪著,趴到我腳上。

當然,這回我猜中的機率有二分之一,機率並不算低。於是我一猜再猜。我在屋內練習,嗅聞的技術越來越好,也更能給出正確答案。

我們不是不會聞,只是多半不聞

我知道兒子是家裡手最濕的,因此我拿出一堆尺寸差不多,書背差不多,且翻過很多次的書,放到沙發上。「你選一本,隨便你怎麼摸,然後放回去。別跟我講你碰了哪一本。」我對當時六歲的兒子說。對了,如果你恰好有六歲孩子,這是個很好的遊戲。兒子開開心心聽我吩咐,一名成年的證人幫他把書放回書架排好,然後我照著費曼的作法。我跟隨他的明確指示,「把每本書放在鼻子前,嗅聞幾次」,但我卻覺得茫然。書封比內頁更少透露線索,但其中有本書聞起來比較有⋯⋯溫血味。我猜是這本。

答對了。

顯然,我們不是不會聞,只是多半不聞。那不僅是因為我們的選擇──雖然我們往往選擇不聞。有人推測,我們讓嗅覺在感官中變得不那麼重要,是因為我們失去的衝動,可追溯到新出現的雙足特質。

在人類演化的事件過程中,我們古早的祖先有能力直立,這時我們不僅如佛洛伊德所擔心,開始對彼此「亮出生殖器」;我們也讓鼻子遠離地面。地面是氣味很好的來源,不僅出現在地上的東西有氣味,且氣味以細如蛛網的翅膀旅行(或搭乘一股氣流)之後,會縈繞在地面。另一種說得通的理論指出,隨著人類視覺能力增強,嗅覺開始衰退,臉部也出現變化,腦部更加重視視覺。靈長類出現三色視覺之後,能發揮功用的嗅覺基因數量也在減少。另一個相關的現象是,較短的吻部可讓眼睛在臉上更靠近,讓視覺重疊區域更大,改善雙眼視覺(立體視覺)。我們很珍惜這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