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弄民粹的高手 杜特蒂到底要什麼?

書摘

作者簡介

喬納森‧米勒

喬納森‧米勒(Jonathan Miller),是《第四頻道新聞台》駐曼谷的記者,深入菲律賓近百次,採訪各式人等逾千人次,歷盡艱險才寫成此書。

他是第一位敢面對面挑戰菲律賓總統杜特蒂的人,並直接質疑反毒戰造成上萬人遇害的外國記者。也因為這樣,杜特蒂在鏡頭前稱他為「婊子養的」,讓全球觀看這段衝突影片的人逾1600萬次。

喬納森在愛爾蘭德里(Derry)出生,但大部分生活在東南亞渡過,曾任BBC、倫敦《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的特派記者長達十年,現為《第四頻道新聞台》特派記者。

譯者簡介

陳珮榆

東海大學政治系畢業,任職海外媒體編譯多年,負責國際政經、科技時事新聞。
翻譯作品:《能源大騙局》、《狂妄而務實 川普要什麼?》(均由好優文化出版)

恢復死刑,獨裁的第一步?

五百年前,法國最著名的偉大預言家諾斯特拉達姆士(Nostradamus)曾預言羅杜特蒂的崛起,嗯︙︙,如果是說納卯帝國的網路大軍拼命製造的胡言亂語,在網路上病毒式地傳播開來,那麼算是預言說中吧!「一千六百萬個被遺棄靈魂的力量將在東方明珠孕育出一個彌賽亞(救世主)。」這些偽哲學家熱衷於引用「專家對於宗教經典的詮釋」,來解釋過去那段時間杜特蒂的當選清清楚楚地驗證了預言。

這位彌賽亞的到來,給菲律賓帶來混亂和不安定。身為局外人的杜特蒂,對傳統的權力結構不感興趣,跟川普一樣,沒有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域,不過杜特蒂可能更進一步抱持著中世紀的心態—強權即真理,認同殺戮行為,使國家警察部隊沾染了無可抹滅的汙點。杜特蒂揚言再度實施戒嚴,復興馬可仕時代的記憶,並下令將前總統重新安葬在馬尼拉的英雄公墓。

同時,杜特蒂執政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履行競選承諾,推動恢復死刑。這項死刑法案成了一顆投向天主教會船首的砲火,似乎想警告主教,總統打算取走他們的性命。該法案在下議院順利通過,但後來卡在參議院停滯不前。恢復死刑之所以特別具有爭議性,是因為此舉涉及取消菲律賓正式批准的聯合國議定書,該協議屬於國際法下的條約。

杜特蒂還對菲律賓首席大法官提出挑戰,開始在最高法院裡面安插自己忠誠的人馬,嚇跑了一些自由主義菁英,政治上有些反對派系瓦解後也加入他的行列,現在國會兩院都是他的人。二○一七年七月廿二日一場聯席會議上,參議院和眾議院以兩百六十一票對十八票,贊成總統要求延長民答那峨島的戒嚴令及暫緩人身保護令到二○一七年底,他在國會獲得壓倒性支持讓人非常震驚。到了二○一七年十二月,國會再批准延長民答那峨島戒嚴狀態至二○一八年十二月底。

杜特蒂執政的第一年,便十分熟練地操作民粹威權主義。

從國內到國外,一路操弄民粹的高手

美國情報界公布的《二○一八全球威脅評估》公開表示杜特蒂是「區域威脅」。該報告推測,杜特蒂會「繼續針對毒品、腐敗和犯罪問題,展開他個人特色的戰爭行動」,讓「脆弱」的東南亞區域所存在的普遍專制趨勢更加惡化。

杜特蒂在處理國際事務方面則採取不計後果的作法,破壞了該區域原本脆弱的平衡。他的「新外交政策」之所以如此魯莽,顯然源自於他對於國際關係的無知。二○一六年十月,他宣布要與華府「分手」,轉身背離這個來往七十年的盟友,這讓美國國務院感到困惑,並引發美國區域盟國的極大不安。接著他公開與中國、俄羅斯調情,炫耀專制獨裁領袖是他的新好友,他們與西方領袖不同,才不會干涉他要怎麼處理國內的家務事。

二○一六年十月杜特蒂結束北京訪問行程後,得意洋洋地宣布他改善了菲律賓與中國的關係,並獲得中國將投資兩百四十億美元的允諾。一年後,這些承諾幾乎都沒有兌現。二○一七年四月,杜特蒂突然再次改變路線,下令菲律賓軍隊佔領南沙群島中無人居住的爭議島嶼,這個大動作勢必激怒中國,引發極大的恐慌,國內外都懷疑杜特蒂是否清楚地理解這對中菲關係的賭注有多麼高。

到了二○一八年一月,杜特蒂公開討論關於請求中國在蘇祿與西里伯斯海域展開反海盜行動一事;同一時期,菲律賓前總統羅慕斯公開抱怨杜特蒂無法「維護菲律賓的法律勝利,寧可選擇中國的貸款、投資與發展援助。」

儘管這麼多曖昧含糊不清的言論,總統的所言所行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在國內的支持度。菲律賓民調機構社會氣象站在杜特蒂上任一周年前夕的調查發現,百分之七十八的菲律賓民眾對杜特蒂的施政表現感到滿意,甚至在維薩亞斯群島中部區域和民答那峨島的支持率更高(均為百分之八十三)。城鄉之間、或年輕人與老人家之間,並沒有太大差異;喜愛杜特蒂的女性比男性多一些,他在教育程度大學畢業的民眾中也有百分之八十三的支持率。雖然窮人族群是杜特蒂毒品戰爭的主要受害者,但他在窮人族群內獲得最高的支持度。

杜特蒂經濟學?

當美國信用評級機構標準普爾(Standard & Poor’s)預測,杜特蒂的毒品戰爭以及菲律賓政府的政策混亂可能導致評級下降時,這位總統只是聳聳肩問道:「那又怎樣?」他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地轉身向在北京和莫斯科的新朋友索取投資。

商業網站上的評論家認為杜特蒂的反應缺乏判斷力,讓人無法放心,更何況美國仍然是菲律賓最大的外國投資者。與之同時,杜特蒂上任的第一年,大幅波動的菲律賓股市平均降到低谷,披索兌美元的匯率也達到十年來的新低,︽彭博市場分析︾稱披索為「亞洲醜小鴨」(Asia’s ugly duckling)。然而,就如同一九九○年代納卯市商界人士擁抱甚至資助杜特蒂反烏托邦理念一樣,所以在菲律賓當地及外國投資者似乎也準備從另一個角度看待杜特蒂法治之下的醜陋現實。

有一個為期兩年的預測讓這些投資者印象深刻,該預測推估菲律賓經濟成長率平均可能將近百分之七,世界銀行指出,如此高的成長率將使菲律賓成為世界上經濟增長最快的第十大經濟體。另外,杜特蒂許下民粹式的承諾,欲修建價值一百六十八億美元的公路、鐵路、港口與機場,也提振了投資者的信心,並打包票說將在六年任期內,每年創造兩百萬個就業機會。該倡議於二○一七年四月推出,最終形成了一項野心勃勃的前瞻性政策,以作為政府所謂「杜特蒂經濟學」的戰略基礎。

儘管如此,到二○一七年底,菲律賓各地的基礎建設項目都外包他國。然而,菲律賓卻無法要杜特蒂為這件事負責。總統本人在杜特蒂經濟學方面的參與很少,這項戰略是由技術專家負責,杜特蒂也不太感興趣。儘管菲律賓證券交易所二○一七年全年收盤紀錄創下歷史新高,菲律賓披索也反彈升高。然而,杜特蒂在競選總統期間承諾要推動的漸進式經濟議程,以及土地改革政策,都沒有兌現。

朋友還是敵人,只有他分得清楚!

杜特蒂喜歡把自己扮演成每個人的朋友,就跟他擔任市長時一樣,然後向武裝反叛份子示好,把納卯轉變成歡迎所有叛亂派系(共產主義者或摩洛分離主義)的「休戰之城」,只要他們放下武器。自從贏得總統大選以來,他就開始收割過去幾十年與資本家、共產主義者、革新派、保守派、分離主義者、聯邦主義者、環保主義派和礦產大亨們培養的好交情。但杜特蒂是政治變色龍,善用民粹手段讓每個人都覺得他是「他們的人」。

「真相是,他不屬於任何派系,」一個觀察杜特蒂多年、直言不諱的人告訴我:「他就是個操控大師,一個天生的政治家,能夠說出任何有利於他的話,可以打動任何人。他會和那些他覺得有用的人交朋友,但後來就會背離並壓垮他們,他對於忘恩負義並沒有一絲不安,一切都以他為中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杜特蒂與左派的關係很難梳理,不過他在擔任納卯市長初期的政治定調曾藉由前共產反叛軍神父艾瓦斯科來實現,後來被杜特蒂招募來當他的參謀長。艾瓦斯科與納卯的菲共活動份子合作,協助鞏固杜特蒂宣稱的社會主義信念。不過,正如杜特蒂的政敵所言,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總統曾是菲律賓共產黨的正式成員。他過去與革命組織往來(包含新人民軍的指揮官)的消息眾所皆知,在軍事圈引發了恐慌,尤其是當艾瓦斯科被任命為馬拉坎南宮的內閣秘書長。從那時起,艾瓦斯便策畫一個杜特蒂的政治支持基地,籌組一個名為「改革運動」的草根組織,吸引了大批來自總統網軍的一般成員。「改革運動」擁有的活躍青年軍遍布整個群島。

杜特蒂最初在民答那峨島與共產黨、伊斯蘭叛亂份子謀求和平,受到廣泛讚譽,後來在二○一七年,他卻宣布對雙方進行全面戰爭,而這麼做安撫了軍隊中和內閣裡對總統左派傾向不安的將領與高官。總之,「杜特蒂挑撥離間,讓每個人都互相攻擊。」他是狡猾的實用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