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治世代還能有真愛?《要先接吻嗎》演繹一段從贖罪開啟的中年愛情

生活品味

(讀者投書-作者為中華醫事科技大學助理教授。本文不代表《信媒體》立場)

韓劇《要先接吻嗎》描述一對失婚男女對愛情不再憧憬,真實面對人生的故事。

此劇呈現獨居中年的寂寥景象,探討愛、生命與死亡等課題。儘管這是部探討中年愛情的戲劇,沒有高潮迭起的情節與年輕俊美的演員,但卻獲得高收視率。之所以擄獲觀眾的心,除了大腕級男女主的演技,主要反映南韓社會獨居中年的困境,告訴人們中年也可擁有真摯的愛情。

「生命」的意義

男主武韓性格內斂,才華洋溢,但總缺乏人情味。女主純真歷經喪子、離婚、欠債、失業,對人生毫無想望,尋找第二春僅是為了還債。對她而言,武韓是彩票、宿主,她只是寄生蟲。

男女主出現首幕是雪花紛飛的冬季。武韓揉著雪花,感嘆「怎麼活呢?這短暫的人生。怎麼活呢?」偌大的城市,陪伴他的,只有一條狗──小星。城市另一隅,純真站在陽台,不施胭脂,穿著睡衣,瑟縮著,自語「人生真是長的讓人煩心啊!如果能早些領悟該多好。死不是恐怖的,活著才是恐怖的。」她望向盆栽,說「你真好啊!因為壽命如此短暫。我得就這樣再過40年呢。」(第1集)對他們來說,生命一點也不珍貴,反而有些惱人。

獨居中年的問題甚少被討論。台灣與南韓社會皆面臨人口老化、少子化、勞動力減少、失業、低薪、高物價與獨居中年等難題。台灣40至64歲的中年人共有872萬,佔總人口38%。由於上有父母、下有子女,故被喻為三明治世代,是最不快樂的一群。倘若失婚,往往失去對愛的渴望。

現代人的通病:孤獨

劇中男女主角,一個人住,一個人睡,一個人吃飯。即使住在同一棟樓,卻彼此不知。住在樓上樓下卻互不相識,常是浪漫愛情的起點,但此劇卻道出都市人深沉的孤獨感與疏離感。直到武韓對純真說「要不要一起吃早餐?」他的心才漸漸敞開。

入睡前,純真總得數上百隻羊,但還是難以成眠。純真的失眠,不是因為壓力,而是源於孤獨。當武韓想到夜晚無法入眠的純真時,透過電話,低語著「我們倆都是一個人啊,成為一個人已經很久了。我很孤獨,覺得妳也是如此。所以在想妳晚上會不會來找我一起入睡,也聊天。我的意思就是和某人一起在溫暖的床上,並肩躺著度過夜晚。」這段獨白溫暖、感性,不摻雜情欲,僅是兩個靈魂的依偎。

由於愛,瞥見生命之美。癌症末期的武韓本想放棄對純真的愛,隻身前往瑞士進行安樂死,後因純真的鼓勵,接受新藥治療。因為生病,冷漠的武韓變成願意關注別人的人。他親切地跟鄰居問好,向員工說辛苦了,跟清潔人員說謝謝您,赫然發現發生特別事情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我先去行動,我先去靠近。」臨近死亡,才體會生命的可貴。

愛改變了他們對生命的態度

當純真問躺在病床的武韓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他回答「時間」。他不怕死去,但害怕虛擲光陰。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在春天他寫下「我和她一起生活」,這跟起始武韓對人生如何活的疑問截然不同。同樣地,純真從最初的自暴自棄,變成一個願意為愛留下的人,在春天她凝視雛菊,說道「活著的所有事物,只要存在,便是一種美麗。」愛,改變他們對生命的態度。

面對死亡,武韓想要精神矍鑠地度過每一天,用意志對抗死亡的威脅。他道「醫生說我正在走向死亡,我比任何時候都覺得我正在活著。今天會活著,明天也會活著。直到死的那瞬間為止,會精神抖擻的活著。」然而,純真卻展現莊子「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養生主〉)之超然態度。

當武韓要起床工作,她說「知道自己將要死的好處是,在自己的人生裡會變得自由。」隨之,淡淡地對他說「再睡會兒吧。睡一整天也可以。」可以說,武韓意識到自己將死的事實,因為死亡,他必須更認真地生活,死亡帶給他的反而是不自由;相反的,純真並未意識到他將死,只想跟他平凡度過每個瞬間。

愛上間接殺死女兒兇手

劇中有幾個場景,令人印象深刻。第一個場景是純真和武韓相親,兩人不歡而散。當武韓轉身,純真大喊「跟我做七次吧!外套大叔!」「lucky seven!我們見七次好了!見了七次還是幸運的話,那就一起過吧!」「要不要到房間去?您得親身確認,看看我是否純真呢?女人光看外表,您不會知道的。」

第二個場景是純真跟武韓在餐廳吃飯。純真突然認真地說「要不要一起睡,我們?就一起睡吧,我們。」第三個場景是純真和武韓躺在床上,純真說「我要把你跟不倒翁一樣,挺起來,不斷挺起來,我要讓你屹立不倒。」相較於武韓,純真顯得主動,勇於表達情感,在在表現熟齡女子的坦率與勇氣。

此劇吸引人的地方就在於單純與真誠,異於時下充滿試探、誤解、猜疑、複雜糾葛的愛情故事。沒有千回百轉、纏綿熱烈的情節,但卻如簷下風鈴輕響,餘韻無窮。如此平實的愛情,才能撼動人心。

一直把武韓視為宿主的純真,不知不覺地愛上他。早在十一年前,他就見到她在哭泣,即使六年前,她還是在哭泣。她哭泣,是為了誤食阿夫龍制菓公司軟糖死去的女兒多溫;而武韓正是漠視當年悲劇的廣告商。

十一年來,純真過著無法送走孩子卻也難以將其埋在心底的痛苦生活。她散盡家產,只為了得到一句真誠的道歉,讓多溫得以安息。而武韓罹癌後,變成願意為他人付出的人。不幸,往往造就另一種體貼。由於安純真的名字始終縈繞在心中,即使罹癌,即使習慣一個人,他也要見這個叫安純真的女人是不是當年那個女人。因為內疚與失誤,開啟一場平凡而踏實的中年愛情。

早已不再對生命懷抱熱情的武韓,因為純真而對活著有了眷戀,因為純真而願意對身邊的人說「我愛你」。當純真躺在身旁,他只是想著「如果能更早相遇該多好。我想再多活一天,在妳的身邊。」由於目睹純真的苦難,武韓對廣告有了新的詮釋。以前總是將黑說成白、將舊衣服說成新衣服,現在的他期盼將「希望企業如何做」的內容加進去。

「愛」的真諦

愛上間接殺死女兒兇手的純真,最終選擇以理解與寬容對待他,成為守護他的人。當武韓向她懺悔「對不起,我錯了。我對妳的痛苦報以沉默,拼命只想守護我自己的生活。即便不是現在,即便在未來的某一天,我想得到妳的原諒。」純真回答「我會原諒你,但你不要去瑞士,和我形影不離,直到我原諒你的那一天,一起生活吧。我想好好愛你。」

此劇一開始,武韓面對大海,說著「路的盡頭,依舊有路;路的盡頭,依舊有能成為路的人。獨自成為春天的道路,有不停下腳步繼續前進的人。江水流動後會停下,鳥兒飛走後不會再回來。即便天地間所有的花朵都散開了,看啊,在愛情結束的地方,也有因愛情而留下的人。」純真,就是喚醒武韓對生命之省思的人,也是因愛情而留下的人。他和她的愛情方法很平實,那就是睡前一起看書,讀書給對方聽。

四月來了,春天到了!武韓度過一個跟往昔不同的50歲生日──不孤獨,很騷動,親人、好友、同事都跟他在一起。隔日清晨,純真醒來,對睡在一旁的武韓道good morning,但武韓一動也不動。

純真低喊「起來,起來,武韓,起來,起來……」純真泫然欲泣。武韓慢慢睜開雙眼,對她說good morning,純真回道good morning,跟往常的問候一樣。兩人十指緊扣。陽光透過窗櫺,灑落在兩人的臉龐。「我們平凡的一天又開始了,他還活著。」純真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