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哩島事件40週年 下一哩會在妄想重啟核四廠的台灣嗎?

能源議題

1979年的3月28日美國賓州哈里斯堡發生三哩島核電廠才正式商業運轉供電4個月2號機,發生爐心熔毀事故,這起事故改變了全球的核電發展趨勢,也讓人類對核電的和平用途產生質疑與反對。

不過和接下來1986年4月26日的車諾比核災,和2011年3月11日的福島核災事故規模比起來,三哩島還是小巫見大巫,隨著全球400多座反應爐老化,以及品質控管問題,未來的核災可期,其中以台灣執迷不悟的擁抱老朽核電,連新核電廠都不考慮,只為了省錢,試圖延役運轉40年的核一、二、三,妄想重啟興建30年安全系統還零零落落的核四廠,如果下次核災不發生在台灣,就毫無天理可言。

不可能運轉的核電廠怎麼會不安全?

前行政院長張善政3月12日在臉書直播與台大麻醉科醫師王明鉅的對話,讓我嚇出一身冷汗。王明鉅以「拷問」前核四廠長王伯輝5小時,就知道核四一定安全,王明鉅舉例王伯輝告訴他核四管制廠內人員、包商不可以吃檳榔,廠內不可奔跑,上下扶梯都扶把手,以免跌倒這類小事,來證明核四安全,所有系統都是好好的,應該可以發電。

台大土木畢業,又擔任谷歌公司高層主管,且擔任行政院長的張善政竟頻頻頷首稱是,「信服」王明鉅核四安全的論證,我很難想像這樣的人會如此輕易「信服」40年無法運轉的核四會安全。

至少有電腦常識的張善政應該了解30年前設計、採購核四的數位儀控系統根本無法和反應爐的類比系統銜接,就像今天拿286電腦還能接上什麼週邊設備?還找得到維修零件嗎?

我也相信核四絕對安全,因為不可能運轉的核電廠怎麼會不安全呢?

這個教訓花費了24億美元

1989年7月,三哩島事故10年後,我進入三哩島核電廠採訪,新聞公關人員非常有經驗,花了1個多小時解說當年的事故始末,簡單來說,是閥門卡住的小故障,但是信號錯誤,沒有雙重查證壓力上升的原因,按既定程序書操作,造成爐心失水(Loss-of-Coolant Accident, LOCA),這是致命的錯誤,不過幸而只是5級事故,而不是車諾比、福島的7級大規模核災事故。

在訪問三哩島時,參觀了「三哩島大學(TMI University)」,是事故後核電廠設置的安全文化教育基地,反省、檢討、研究各種意外事故的預防、控制,在三哩島大學還遇到了事故發生時的執班工程師,在重建的模擬中心,他還特別指出當時出故障的信號燈位置,「如果我當時再去檢查另一個儀表的話,就不會發生事故了,可是另一個儀表在控制面板的背面,大家當時沒有人想到,現在所有控制室面板重新設計,把相關的儀表放在一起,以免判斷錯誤。」

這個教訓花費了24億美元,但是三哩島大學把這當成重要的資產,坦然面對,並傳授安全訓練,希望未來不要發生。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當時有一個教室正在上課,是附近社區居民與核電廠工程師在討論如何減少當地車禍的研討會。他們告訴我,核電廠必須把廠內安全文化延伸到社區、社會,才能提高安全度。如果廠外車禍,更會影響到員工、居民安全,而且萬一核子事故時,交通安全是非常重要的。三哩島核電廠花了數百萬美金在道路、號誌改善工程上。

拿不吃檳榔來炫耀,實在是台灣核安文化之恥

1993-1994年期間,我擔任經濟部的核能安全文化委員,我曾把「三哩島大學」的經驗告訴台電、經濟部,但是他們以廠外是地方政府的事,與核電廠無關,我兩年連續提案,都沒有結果,有一位長官告訴我,一方面電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重要的是「上面」不承認會發生核災,即使核災也不會輻射外洩,即使外洩,也無礙健康,都是反核人士編造的謠言。

可是核電廠每年數億元的敦親睦鄰金照樣花了,沒有改善交通,降低事故,提高社區安全文化,寧可給各地方的宮廟修繕、廟會,祈求平安,這也是獨樹一幟的安全文化。

好在當年至少接受我的建議,核電廠停車場的車輛的車頭一律朝外,可以避免離開時倒車的意外,這是基本工廠安全;此外我看到管制區地上的檳榔渣,這些地區是嚴禁飲食的,怎麼可以嚼檳榔?一開始時各廠主管面有難色,當時的經濟部長江丙坤聽到報告,下令一定要禁檳榔,第二年去核電廠訪視時,三廠主管都特別強調已經禁絕檳榔了,並要我到處去檢查,而且停車廠的車頭一律朝外。

沒想到,到了2019年,核四廠廠長還要拿不吃檳榔來炫耀,王明鉅、張善政不但吃這一套,還加以宣揚,實在是台灣核安文化之恥!

難道三哩島的下一哩會在台灣?

1973年能源危機,促進各國核電廠興建,三哩島事故後,美國的核電廠發展嚴重受挫,1989年我訪問三哩島後,又去了紐約長島的休爾漢核電廠,當年這核電廠的第一個爐已經運轉,但因紐約州政府不同意緊急應變計劃,不得商轉,所以沒發一度電,就以1元美金賣給了紐約州政府,改為天然氣,成為美國第一個除役的商業核電廠,因為已經有核反應、輻射污染,也花了數億美金。

回顧30多年接觸核電的歷程,我認為核電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類的無知與欺騙,所以我常用「Unclear」、「NucLiar」這兩個字來形容核電工業,在數度訪問福島後,看到沒有止境的預算投入「福島振興」,除污有限,除役無門,而那些核工業公司、工程公司又藉核災大賺其錢,而有些核電的朋友告訴我,台電和原能會根本不擔心核災,因為那裡有更多的權力與金錢,誰怕核災?

這的確是個可怕的想法,難道三哩島的下一哩會在台灣?但我相信這不會是人類核災的最後一哩。我們不論主張擁核還是反核,一定要知核,否則只是不滿現況的情緒發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