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關係法40週年》見證台美斷交那一天 這些人這些事

兩岸國際

自從1978年台美斷交、中美建交,台灣篳路藍縷走過民主化轉型過程,中美台三方處於一種彼此依賴又互相制衡的狀況,然而川普上台後展開的中美貿易戰尚未落幕,近日中共戰機又越線擾台,加上台灣2020年即將舉行總統大選,再為中美台角力增添變數。

今年適逢定義台美關係的《台灣關係法》40週年,美國之音(VOA)製作了一部講述1978年台美關係驟變的紀錄片《驚濤拍岸40年》,專訪了幾位見證台美斷交的關鍵人物,揭露不少當年秘辛。

深夜一通電話,宋楚瑜直覺大事不妙

親民黨主席宋楚瑜當年是蔣經國總統秘書,12月15日深夜他接到駐華大使安克志(Leonard S. Unger)的電話,要求隔天早上晉見總統,不久他又打來要求把時間提前,宋楚瑜直覺感到出了狀況,於是回答他說:「如果是『那件事』要發生,你應該今天晚上就立刻來見我們的總統!」

宋楚瑜隨即前往七海官邸,穿過嚴密守衛來到蔣經國床前,這時已是凌晨時分,他鼓起勇氣打開床頭燈,只見蔣經國睡眼惺忪問他什麼事,他回答:「報告總統,我並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顯然有些很特殊的狀況,讓安克志大使必須晚上來見總統。」蔣經國猶豫了幾秒後說:「你請他來。」

錢復十案無力回天,台美斷交廢約撤軍

前外交部長錢復當時是外交部次長,16日凌晨1點多他接到緊急電話,然後便坐計程車火速趕往七海官邸,抵達時蔣經國已經穿好衣服在等他,宋楚瑜也在一旁靜候。

安克志隨後宣讀了三份華府密電,分別是《中美建交公報》、《美國政府聲明》和《卡特總統演講》。

錢復表示:「我記得我當時寫了10個不同的可能方案,從最好的雙重承認,我們有大使館,對岸也有大使館,到大使館、總領事館一路下來,到最後第10案就是斷交、廢約、撤軍。」

錢復回憶說,蔣經國已經預見這件事會發生,所以並未驚慌失措,反而非常鎮定。但蔣經國也嚴正表明中華民國和美國這麼多年來互相幫助,可說是兄弟之邦,現在美國卻突然宣布要斷交,只提前7小時預警,還要求不准對外宣布這項消息,身為總統的他無法接受,若刻意向國民隱瞞這麼嚴重的事,他無顏見自己同胞。

台美閃電斷交保密到家,中美建交「武力犯台」成癥結點

事實上,華府要求蔣經國等人不可洩漏消息,是因為「台美斷交進而中美建交」之事,在美國國內都是秘密進行。

前外交部長程建人當時是外交部派駐華盛頓的一等秘書,他表示,當時僅有5名核心決策者知情,包括總統卡特(Jimmy Carter)、副總統孟岱爾(Walter Mondale)、國務卿范錫(Cyrus Vance)、國防部長布朗(Harold Brown)及國家安全顧問布里辛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連國務院中華民國科科長費浩偉(Harvey Feldman)都是當天早上進辦公室才知道,晚上卡特將宣布與台斷交、中美建交,他也因此成為國務院最後一任中華民國科科長。

前美國駐中大使芮效儉(J. Stapleton Roy)坦承,雖然美國應該提前3星期告知斷交決定,但這種做法並不現實,因為台灣或許能在這段時間內獲得美國國會支持,妨礙中美建交,這正是卡特政府想極力避免的狀況,所以他們直到最後一刻才通知台灣。

另一方面,彼此關係正常化雖是中美喜聞樂見之事,但程建人表示其實雙方曾因對「對台動武」一事意見不合,而延宕了中美建交的時間。美國希望中國保證不以武力解決台灣問題,但中國堅持不能放棄武力解放台灣,最後變成美國「希望(expect)」中國不對台動武,但中方沒有給出任何承諾。

美留學生馬英九抗議台美斷交

台美斷交消息一出不僅讓台灣舉國震驚,在海外,尤其是美國留學生和華僑圈中也是一顆震撼彈。

前總統馬英九在訪談中說道,他們當時都跑到中華青年聯誼會看卡特總統在電視上發表重大聲明,一聽到美國要與中華民國斷交,令大家心情都非常沉重,也擔心會對在美國讀書的台灣人造成影響。之後他們認為無論如何要把自己的反對立場表達出來,於是在波士頓及紐約等地發起抗議活動,在寒風下一邊示威一邊流淚。隔年1月19日鄧小平訪美時,他們也在華盛頓舉辦大規模抗議。

中美建交前曾會鄧小平,台美斷交後伍爾夫成《台灣關係法》推手

時任美國眾議院外交委員會亞太小組主席的伍爾夫(Lester Wolff),也是被卡特蒙在鼓裡的人之一,卡特不顧國會意見專斷獨行,逕自宣布中美建交、台美斷交,讓所有國會議員不分親台或親中都非常不滿。

但這一切並非沒有前兆,伍爾夫回憶他與鄧小平在中美建交前一次會面:「我們談得很愉快,會談結束後他把我拉到一旁,他要我轉告卡特,台灣問題可以先放在一邊,採用日本模式(指和中華民國結束正式外交關係,但維持實質經貿關係),好促成美中雙方關係正常化。」他如實轉告了卡特,但不久中美便閃電建交。

1979年美國國會通過《台灣關係法》,一直都相當關切台美議題的伍爾夫是重要推手之一,今年高齡100歲的他,也出席了外交部於3月7日在華府雙橡園舉辦的《台灣關係法》立法40週年紀念活動。

肯定《台灣關係法》保障台灣利益,卡特樂觀看待未來中美關係

至於這整個事件的關鍵人物,時任美國總統的卡特,他又是怎麼想呢?

在與美國之音的訪談中,卡特表示:「經過30年衝突後,促使美國和中國外交關係正常化,是我在任期間所完成最有意義的成果。」他進一步肯定:「我認為《台灣關係法》保護了台灣的利益,也保護了美國的利益。」

談到當年如何促成中美建交,他說,華府與北京之間的談判協商都處於極度機密的狀況,函電皆從白宮直接發往北京,而不由國務院經手。保密工作非常成功,剩下的問題是要如何處理台灣問題?在卡特之前,美國一直表示中華民國是唯一的中國,或是含糊其辭,但他決心要改變這一點,明確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代表唯一中國的地位。

卡特認為,中國改革開放後在各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進展,雖然人權狀況仍有待加強,但前景依然樂觀,因此美國應該與中國攜手合作,一同邁向和平及繁榮。卡特表示:「我認為美國和中國的關係,無論現在還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