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依賴美元資產和美國市場 中國拋售美債恐成「自殺式攻擊」

國際經濟

2019年5月川普宣布對2000億美元中國商品徵收25%關稅,不久又擴及其他3250億美元中國商品,美中貿易戰開打以來,中國似乎佔了下風。

不過為了反制美國,中國打出三張王牌,除了反過來對美國商品報復性增加關稅、限制稀土出口之外,中國媒體和社交網絡也頻頻討論「拋售美國公債」以反擊的可能性。

然而經濟專家指出,若中國在短時間內大量釋出美債,恐怕也會傷及自身經濟,演變成「殺敵一萬,自損也一萬」的窘境。

中國是美國最大債權人,但僅佔美總債務5%

當中國談起美中貿易戰,經常不無得意地展示自己高居全球之冠的「外匯存底」和「美國公債」,意思是叫川普小心點,雖然他們現在挨了一個關稅巴掌,但仍握有美國的「把柄」。

這種說法有其道理,因為一國能有策略性地運用自己持有的外匯存底,採取有利本國的貨幣政策,進而影響匯率和進出口能力,導致該國與其他國家產生貿易逆差或順差,而這正是美中貿易戰的最主要的癥結點之一。

中國持有的外匯存底高達3兆美元,名列世界第一,其中三分之一是美國公債,約為1.12兆美元,這讓它對美國經濟具有一定的影響力,甚至牽一髮便能撼動全球市場。

簡單來說,外匯存底確實讓中國具備經濟和金融籌碼去和美國談判。然而反過來看,這同樣讓中國與美元和美國經濟綁在同一條船上,船要是沉了,中國也無法倖免於難。

另一方面,中國從90年代開始大量購入美債,然而這一兩年逐漸減持,今年3月更賣出104.5億美元美債,使其美債量創下這2年來最新低。雖然它仍是美國最大債權人,但其持有的美債也僅佔美國22兆總債務的5%,因此拋售美債所帶來的威脅是否有中國所宣稱得那麼劇烈,也還值得評估。

中國持有之美債價值降低,出口市場萎縮

美中貿易戰雙方互相喊話,一方面中國想「挾美債以令美國」,另一方面美國譏之為「自殺式攻擊」,這到底是為什麼?

首先,如果中國拋售美債,將導致美債價格下跌、殖利率上升,這確實不利美國內部信貸流動,但也會連帶降低中國其他美債資產價值,而中國需要這些資產做安全緩衝,穩定國內銀行體系、干預匯率等等。

承上所述,拋售美債還可能造成美國利率上升,企業和消費者借貸成本增加、資本流動停滯,進而使美國經濟發展趨緩,國民收入減少,然而考慮到中國目前最大貿易順差仍然是美國,美國經濟不力,中國也笑不出來。

人民幣升值不利中國出口,且缺乏替代投資標的

另外,美元貶值將有利美國產品出口,讓美國企業在全球市場更有競爭力,相形之下人民幣走強反而不利出口,而中國當初強勢管制外匯,就是為了避免出現這樣的狀況。況且美元匯率波動,也會衝擊中國利用外匯存底穩定匯率的策略。

相較於其他投資,美國公債穩定、安全、報酬好,中國若賣出美債,所得資金要轉而投資哪個具備相同或近似條件的標的,這也是個問題。

《華南早報》指出,如果中國賣掉美債買石油,石油生產商很可能又會將收到的美元拿去買美債,反而替美債分散過於集中的風險,降低中國影響力。

除此之外,全球市場若陷入動盪,不僅會損及中國自身,拋售行為也可能觸怒其他美國大債權人例如日本和歐盟,在美中貿易戰和華為風暴正席捲全世界,中國需要盟友支持時,這恐怕也不利它與第三方國家的外交關係。

拋售美債是走投無路的「最後手段」

因此,大部分經濟學者認為中國不會拋售美債,澳盛銀行(ANZ Bank)資深中國經濟學家Betty Rui Wang就表示這「不太可能對美中貿易談判造成什麼實質影響,而且考慮到中國持有那麼多美債,中國很難找到其他替代投資選項。」

三菱日聯銀行(MUFG Bank)全球市場研究東亞區域主任Cliff Tan也懷疑中國拋售美債的可行性,他認為中國還是將人民幣貶值以抵銷美國高關稅為佳。

然而《南華早報》警告,中國嚴格控制匯率就是為了讓產品輸入美國,而貿易戰若持續將中國產品排除在美國市場之外,在中國產品橫豎就是難以進入美國市場的情況下,或許中國當局就不會再那麼在乎拋售美債導致美元貶值、人民幣升值的後果。

投顧公司基點(Basis Point Consulting)創辦人David Chin說,「只有當中國別無選擇時,(拋售美債)才會發生,這是最後手段。如果中國無法出口美國,那他們便無需把人民幣維持在低點,好鼓勵美國消費者購買中國產品。他們可以有策略地出售美債,讓自己獲利最大化。」

所謂有策略地拋售美債,其中一個頗受中國媒體議論的方法可稱作「溫水煮青蛙」,即中國低調且不定期地釋出美債,等市場習慣後這類交易後,再一次大量拋售美債。

「當你欠銀行1億元時,有麻煩的就是銀行了」

分析對中國拋售美債的可能性看法不一,但普遍同意這對中國是一個談判籌碼,或至少是「最後手段」。最後手段不到最後關頭不會動用,因為中國本身也受其牽制,一旦訴諸這個方法,它同樣難以全身而退。

《紐約時報》引用了美國石油大亨蓋蒂(Paul Getty)一句名言,或許能成為美中債務關係最好的註解:「如果你欠銀行100美元,那是你的問題,但當你欠銀行1億美元時,有麻煩的可就是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