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典範轉移:韓國瑜的凱道造勢完全擊中蔡政府要害

2020大選

高雄市長韓國瑜啟動2020總統大選第一場造勢大會,6月1日將總統府前的凱道與景福門周邊塞爆,那不輸三一八學運的壯觀場面震撼了許多人—韓國瑜在高雄做得不怎麼樣,而且接連爆出私德爭議,怎麼還能吸引這麼多支持者?

會有如此困惑,根本原因是低估了「韓流」的威力,而低估的原因,則是不了解「韓流」為何而起。「韓流」起因有遠近二端,遠因是政治典範的轉移,近因則是韓國瑜的個人魅力。

網路、社群讓非典政治人物崛起

典範不是模範,而是看待世界的方式與介入的方法,這是從科學史借來的觀念。

台灣傳統政治典範是政治人物從助理、民代做起,累積政治能量後往上攀爬,得到更多選民支持,在這過程裡政治人物與選民的互動場域是造勢大會、電視與報紙,頂多加上選舉期間的掃街與拜票,幾十年來都是如此。

然而這樣的政治典範在這十年之間裂解了,新的參政方式產生,主要的催生力量是網路與社群媒體的興起,而其結果就是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非典型政治人物。

蔡英文總統就是台灣最早的非典型政治人物之一,她在2008年,民進黨因為扁案被打得潰不成軍時,毅然挑起復興重擔,而她並非傳統的民進黨政治人物,她既沒有參加過選舉,更欠缺煽動群眾的魅力。跟他同世代,但形成對比的是前行政院長賴清德,他就是走那一套「從學徒到師父」、「從地方選舉到任職中央」的傳統政治之路。

柯文哲嗅到時代風向

非典型政治人物雖然沒有大型造勢的經驗,但可以透過網路吸引群眾,而第一個從中竄起的政治人物是台北市長柯文哲。

柯文哲為什麼敢投入選舉?早先發生的洪仲丘事件與三一八學運,讓他嗅到了時代變革的風向,一個透過網路直接向選民訴求的新興參政方式已經產生。

柯文哲的主要訴求是「終結藍綠惡鬥」,而這也是新興政治典範的一個特點—選民對既有政治體制不滿、對傳統政治人物的幻想破滅,因而希望找到新的認同對象。柯文哲便在這樣的時代變革之下,在2014年當選了台北市長,而2016年蔡英文之所以能夠打敗國民黨候選人,也是受益於這樣的典範轉移。

網路世代選民更易喜新厭舊

然而新興政治典範的另一個特點也在這幾年逐漸浮現:網路族群比傳統選民更容易喜新厭舊,只要有更吸睛的政治人物出現,就會把目光投向新的偶像。

於是當韓國瑜在2018年投入高雄市長選舉,因為他既有傳統政治人物跑基層的耐力,也有非典型政治人物的網路直播魅力,很快地掀起新的政壇旋風,甚至比下柯文哲。很多人看不起韓國瑜,認為他是「草包」,但他的柔軟身段與生動語言,就是能夠同時打動傳統選民與網路族群,於是造就了一大批死忠「韓粉」。

韓國瑜除了趕上新興政治典範的浪潮,另一個受歡迎的原因是蔡英文上台後錯估形勢,做了許多「下盤不穩」的政治改革,而激起了反民進黨,尤其是反蔡英文的氛圍。

網路與反小英造就韓流

民進黨在2016年選舉大勝,全面執政,給了蔡英文一個錯覺,以為「人民支持我做任何改革」,於是大舉任用學院派人物,依照教科書理論想要把台灣從裡到外翻過來,但因為欠缺政治魅力,也沒有縱橫捭闔的能力,於是衝向前以後回過頭才發現,多數人民根本沒有跟上來。

簡言之,蔡英文是非典型政治人物,也因此犯了非典型政治人物的常見毛病—低估了傳統政治勢力的慣性量能。

韓國瑜在這次凱道造勢的最亮眼訴求是「改回年改」,可說擊中了蔡政府的要害。其他國民黨2020參選人敢不敢開出這樣的支票?不敢,甚至企業家郭台銘還酸了他幾句,但韓國瑜就是敢這樣喊價,而這也延續了他從投入高雄市長選舉以來的一貫競選策略—看準民進黨的弱點,狠狠痛擊,一招斃命。

韓的訴求:原來你跟我是同一掛的!

韓國瑜在造勢大會上痛批蔡英文鬼混,蔡英文回說,「韓市長做了這麼久的高雄市長,替高雄市民做了什麼事?」確實,韓國瑜半年來還沒實現什麼政見,但因為只做了半年,還不足以讓廣大選民,尤其是高雄以外的選民幻想破滅,因此批判他的市政成績,不管是議會上的猛攻,或者網路上的嘲諷,都難以撼動他的支持度。

至於有人連番爆料,說韓國瑜酗酒、打麻將而且有桃色糾紛,因為拿不出實質證據,當然也無法傷到他,反而因為他敢揭露自己「年少輕狂」的往事,而給人一種「原來你跟我是同一掛」的印象。

多少人曾經「年少輕狂」?多少人自認學歷、智慧不佳,只是一個「草包」?又有多少人看不起傳統政治人物的道貌岸然?韓國瑜看準了政治典範轉移的趨勢,知道當代選民渴求的是「接地氣」,而「接地氣」就是讓選民體認「你跟我是同一掛」。

厭倦菁英,草包為何不能當總統?

韓國瑜的凱道造勢,聲勢之盛大讓人想起2004連宋合體,趴在地上親吻土地那次,但韓國瑜不用趴在地上就讓群眾認定,你絕對會親吻我們;也讓人想起2006的紅衫軍,而韓國瑜在台上的演講歸納起來,跟紅衫軍的訴求是一樣的,也就是「讓我們一起打倒腐敗的民進黨」。

對「韓流」現象感到困惑的人其實可以自問,為什麼「草包」不能當總統?「草包」或許不懂什麼高深的政治理論,但「草包」知道選民想什麼、選民要什麼。

當代政治典範的轉移,其本質就是對菁英政治的失望與對傳統政治人物的鄙夷,而這股潮流衍伸到極致,就是「草包為什麼不能當總統?」選舉都還沒正式啟動,就只是黨內初選,韓國瑜就能捲起這樣的浪潮,其背後意義代表什麼,值得所有看不起韓國瑜與「韓粉」的人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