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專訪》林濁水:「反送中」一棒打倒韓柯 郭台銘才是民進黨!

政治

6月13日下午,《信傳媒》與林濁水約在新店半山腰的咖啡小館,這時距離民進黨總統初選民調揭曉不過兩個多小時,剛出爐的民調顯示,總統蔡英文以8.2%的差距大贏前行政院長賴清德。

當各界對這個懸殊比數感到意外,甚至議論紛紛,問林濁水「這個結果在你的意料中嗎?」林大師一派輕鬆望著碧潭的水笑笑地說:「一點都不意外」。

民進黨的啄木鳥

林濁水是民進黨創黨元老,1989年出任《新潮流雜誌》總編輯,與邱義仁、吳乃仁、洪奇昌並稱新潮流四大天王。過去在扁政府執政8年裡,同志們忙著享受執政果實,林濁水是黨內最嚴厲的批扁者之一,扁政府反覆的烽火外交以及執政時所進行憲政改革中的國會減半,他始終表達反對立場。

2006年11月扁第二任,他以「從政者應有誠信」為由,就國務機要費案民進黨的處置未盡符合社會期待,辭去立委職務。他當時也因被深綠支持者列為「十一寇」之一,導致他在後來的黨內立委初選失利。

結束公職生涯後,除了振筆疾書寫文章,他在臉書上常常用兩三句貼文就打得綠營同志「完全現形」,現在的他與其說是政治人物,毋寧說是位評論員及趨勢觀察家,兩岸、台灣的國際戰略以及全球大趨勢是這位「台獨理論大師」目前最關心的議題。

賴清德兩大敗筆:接行政院長、缺乏新願景

說起賴清德在初選落敗,「只靠吃老本來打初選,輸掉也是預料之內的事。」林濁水一針見血地說。

林濁水表示,3月18日賴清德宣布參與黨內初選後,民調保持穩定領先,但蔡英文有執政優勢,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舞台有舞台,面對蔡的執政優勢,賴只說「我會贏」這樣是不夠的。

其實2017年9月,賴清德卸下台南市長職務要北上接行政院長時,不同於陳菊等大老的大力勸進鼓吹,當時林濁水是持反對意見的,果然行政院長任內收拾「一例一修」殘局大大削弱了賴的政治光環。

如果賴清德當時沒接行政院長,林濁水認為,以他在台南市長那樣的聲望,是足夠在總統初選時去耗損,但到去年1124選後行政院長下來,當時賴民調領先蔡的幅度已經抵不過蔡的行政優勢,也就是「不夠耗損了。」

但即使民調不夠耗損也並非全無機會,林濁水認為,如果賴清德能提出自己的新願景,明確表達自己的主張,就能凸顯與蔡英文的區隔。

但是「講白了,賴清德的戰略就只有一招,就是主打他可以贏,卻沒講為什麼百姓要讓你贏、讓民進黨贏」,「賴清德應該提出,我要做什麼,所以百姓要讓我贏,這樣才有感動力啊。」林濁水惋惜地說。

「反送中」一棒打倒韓柯,一個出局、一個可能放棄

雖說民進黨初選民調,蔡英文是大勝柯文哲與韓國瑜,但林濁水認為,香港的「反送中」遊行,一棒打掉柯、韓的民調,幫了蔡英文大忙。當全世界都因「反送中」而震動,屬於國際大事,而柯文哲、韓國瑜的回應都不符合國際趨勢,因此「這棒打下來,傷很重」。柯文哲要是民調維持低迷狀態,就有可能放棄爭取2020。

林濁水說,台獨有三原則,第一主權立場清楚,其次要對中國有善意,第三則是態度彈性務實;「他(柯文哲)本來有幾個原則把握得不錯,甚至講兩岸一家親時,我也沒有很怪他」,但現在他的立場越來越模糊、(選總統)機會也越來越不好了。」

至於韓國瑜,「他出局是遲早的事」,因為韓不可能不得罪人;「他動員的是怨、恨,他一定要把怨跟恨的熱度給維持住,不怨不恨就沒有韓國瑜可言」,像是韓痛批歷任總統鬼混、權貴密室政治等,都充滿怨恨,就是要維持自己的熱度。

「不是韓粉不理性,是韓國瑜不要他們理性,有理性就沒有怨,沒有怨他就沒有搞頭,要有怨有恨,就注定要打打殺殺。」林濁水說。

民進黨初選設定錯對手

他更直指,韓粉的創始者都被韓自己殺得一塌糊塗,像是黃光芹、唐湘龍、王金平、楊秋興等人全部陣亡;因此,他預言韓國瑜注定走向毀滅。若韓注定毀滅,柯也可能不參選。那麼,民進黨的初選民調,豈不是錯估局勢?其實,林濁水早就警告民進黨,初選根本設定錯對象,因為2020綠營最難纏的對手是郭台銘。

郭台銘是國民黨的「革命家」,韓國瑜只是個「造反者」。林濁水認為,韓的價值觀、政策都跟馬英九一樣,像是自經區、經濟靠中國、總統兼閣揆等,甚至提案還不如馬英九的精緻,只是山寨版,韓要的只是奪權;郭台銘可就不一樣了,「對大時代的變遷,看起來掌握比較多的是郭台銘。」

包括美中衝突導致全球產業鏈重新建構、推動憲改內閣制等潮流,郭台銘都有提出自己的主張,也全面否定香港的「一國兩制」,甚至連民進黨最在行的主權牌,郭台銘也揭櫫「一個中華民族、兩個國家(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兩國論」來因應。

對主權的描述比蔡還清楚,郭台銘才是民進黨!

林濁水表示,郭這樣的說法已經相當於陳水扁的「一邊一國」,對主權的描述也比蔡英文的「維持現狀」還更明確,蔡和蔡的國安幕僚甚至連「兩國」都不敢說。林濁水不禁感嘆,「郭台銘才是民進黨,除非他在騙人,不然他才是民進黨。」

林濁水觀察,川普上台後,國際情勢翻轉,過去很少有人投資台灣,現在整個局勢演變是台灣整體出口衰退(對中國),但對美國的出口持續增加,投資台灣的廠商也越來越多,這都是過去二十年來從沒見過的,這對台灣來說是危機也是轉機。

2020這一局,林濁水認為,民進黨的主要敵人,是「比民進黨更民進黨」的郭台銘。畢竟他不是傳統國民黨候選人,甚至有機會引領國民黨開創新風格;相對於民進黨的政治領袖,在時代脈絡的議題上,已經錯失擔任先發制人的機會,甚至總統初選黨內同志還在玩選邊站的遊戲,至今仍不見應對大局的戰略及戰術。

林濁水憂慮地說,民進黨連自己最拿手的主權牌,都已經被敵人掌握,接下來的路恐怕會更加艱困,除非代表民進黨參選的人,能提出比郭台銘更高一層的願景,否則即使是「一加一大於二」的組合,也會很辛苦。

民進黨錯失兩次抓住時代脈動的機會

其實民進黨在2018選戰大敗,黨內同志在初選忘記政務官分際選邊站,到賴清德之所以輸掉初選,以及面對2020的艱困選戰, 林濁水認為原因都是一樣的,「沒有抓到時代的脈動」。

2018的慘敗,林濁水分析,最主要的原因不在黨內派系爭奪,而是錯讀「太陽花學運」所帶來的大局勢。

2014年,太陽花運動佔領立法院,全球「民粹」風潮興起,但在這波浪潮中,林濁水看到民進黨是跟隨者,是被推著走,並不是主導者。

「老百姓若尊重憲政體制就不會容許(國會)被佔領」;顯然地,太陽花的民意是認為從李登輝總統以來建立憲改體制已經需要調整,「憲改是民眾希望的」,林濁水認為,民進黨即便在2016年取得全面執政,還是完全沒有去碰觸憲改議題,甚至府方高層是在阻擋這個議題。

2018的民怨比2014還苦

另外,太陽花的一大推力是中產階級對全球化的不滿,但民進黨執政後,也沒有好好處理這一塊,像是貧富差距、經濟發展等,未見成效,讓民眾對民進黨的不滿在2018年的選舉大爆發。

林濁水分析,2014、2016推翻國民黨的民怨,跟韓國瑜「韓流」在去年底推翻民進黨的民怨相當接近,而且2018其實是更苦的民怨,「2014年的不滿,多來自於中產階級,這些中產階級大多已被柯文哲收編;去年九合一選舉,則是來自更底層的反撲,現在也形成最忠心的韓粉。」林濁水說。

2018川普上台後,時代的大脈絡無非就是美中的系統霸權問題,兩大強國的衝突導致台灣翻轉過去幾十年來的大趨勢,能構成危機,但也可化成轉機。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林濁水認為,蔡總統選擇將這個脈絡下的成就(台商大舉回台投資台灣)攬在自己身上,行家一看就覺得妳外行;「她應該說,這是台灣的機會,我蔡英文帶你們去掌握,她才能得分,民進黨才能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