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屏溪是南部重要的水源，自高山一路而降，從高雄市的林園奔出大海，石化廠隔著河川與屏東縣的新園鄉對望。在工業的天空底下，一棵活了逾世紀的楊桃樹，隱身在靠海的小村落裡，連當地人都鮮少知道。
頂厝社區楊桃樹，從日治時期迄今，活過一世紀歲月。（攝影/陳淑文）
黃家大宅院，想當年
從小港順著沿海路進入了林園頂厝。往先鋒廟附近的排水路走，不一會兒，鹹味的海風捲著濃郁的楊桃香，襲過鼻尖。循著果香來到半荒廢的宅院，而眼前這一幕叫人驚豔：數不清有多少顆大小不一、外皮黃透的楊桃，舖躺在綠草地上，就像在歡迎你與它們分享這一世紀的芬芳。
今年90歲的周黃百千，被問起這棵楊桃樹時，彷彿回到年少的興奮。楊桃樹在百千爺爺出生前，就已經長在那座黃家大宅院（註1）裡，小時候常和同伴到樹下玩陀螺，「那時候的陀螺都是自己做的，互相較量誰的陀螺比較厲害…」他邊說邊比著打陀螺的手勢。
百千爺爺回憶小時候手做陀螺與同伴較量的場景。（攝影/陳淑文）
百千爺爺被問到有沒有嚐過樹上楊桃的滋味？他皺著眉頭說，當然吃過！可是野生楊桃很酸，酸到沒人要吃呢。
在黃家大宅院的楊桃樹下，孩子們相約玩耍，挑擔的小販也來落腳，偶爾「走江湖賣膏藥」的人，藉著打拳頭吸引村人圍觀、做做生意，連村子裡的「大人物」開會都在這裡進行。「那時候的保正（註2），常常在楊桃樹下與大家討論事情，場面很熱鬧。」百千爺爺說，長大後，與同伴「相約楊桃樹下」的次數越來越少，幾曾何時，楊桃樹已快成為拋諸腦後的一塊記憶。
外皮熟黃的楊桃，一片金黃的舖躺在樹下。（攝影/陳淑文）
被遺忘，重見天日
楊桃樹枝葉茂密，二、三樓高，小而艷紅的楊桃花，似乎羞於見光，都在層層綠葉後面，依偎著枝條盛開，偶爾身後還傳來沉甸甸的落果聲，蕩漾空氣中的香甜。如此美麗的畫面，很難想像它原本被廢棄物覆蓋至難見天日、雜草叢生，直到六七年前，頂厝社區志工們清理環境時，終於讓這棵楊桃樹從髒亂中脫困。
百千爺爺的兒子周黃正訓，是社區總幹事。他說，當時社區的婆婆媽媽志工們，可以說費了很大勁才把那些廢棄物清理掉，發現原來還有一棵如此茂盛、高大的楊桃樹在這兒。
楊桃樹的花形雖小卻嬌豔，滿樹盛開的情景也令人驚豔。（攝影/陳淑文）
後來設詢問了包括百千爺爺在內的幾位長輩，才知道這棵楊桃樹長在此地已經超過一世紀，但隨著黃家大宅院主人凋零、後代子孫陸續外移，獨留它守著頹傾的宅院，漸漸地被遺忘在時光的洪流裡。
黃家大宅院幾乎荒廢，院子還留有一口封存的古井。（攝影/陳淑文）
百年芳香，釀出甘甜記憶
環境整理好之後，楊桃樹長得更加豐美。周黃正訓說，普通的楊桃樹1年收成3次(每年3、6、9月結果)，但頂厝的這棵「老欉」楊桃樹，卻是一年四季都能開花結果，讓社區的婆媽們動起釀製楊桃汁的念頭。
由於這棵楊桃樹相當多產，志工們有時候可以採收個幾布袋，經過清洗之後，先把楊桃日曬成乾後，再用糖醃製，百千爺爺說，這是遵循古法釀製，很費工夫，但釀造出的味道很甘醇，喝的時候楊桃與水是1:6稀釋。
社區將做好的楊桃汁以玻璃瓶分裝，還以手工做了包裝布袋，而包裝袋則以林園在地產的洋蔥外殼熬煮染色，並以車繡標記「頂厝百年楊桃樹」，成為特色伴手禮。這樣的懷舊手工，展現對存在百年的楊桃樹之心意，也留存了地方的記憶。
下次經過林園，不妨到頂厝走一趟，幸運的話，或許可以看見這棵楊桃樹用落了一地的百年芬芳，歡迎我們的到來，並輕聲輕訴大宅院與它的故事。
社區用林園產的洋蔥熬煮染色，製做懷舊包裝，成為社區特色伴手禮。（攝影/陳淑文）
註1：「黃」是林園幾個較大的姓氏之一，出過許多政商聞人。
註2：日治時期的「保正」相當於現在的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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