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要看清時代力量2020佈局 必先了解「法律人」黃國昌

人物

時代力量紛擾一波接一波,「主和派」大將林昶佐、洪慈庸出走,上任半年的邱顯智辭去黨主席,外界甚至黨內部分人士,將矛頭指向立委黃國昌,認為他應對時力面臨的危機負起全責。然而,已非黨主席,又非決策委員,也不再擔任黨團總召的黃國昌,為什麼會成為眾矢之的?

鮮明英雄主義的「國會戰神」

一直是時力最受矚目的太陽,外界很難相信黃國昌對黨的運作毫無管控。畢竟時代力量在法案研擬、資金募款等運作機制上,都高度仰賴他,他的意見對黨還是具有相當影響力,甚至被稱為「地下黨主席」。因此,要了解時代力量,就不能不了解黃國昌。

從黃國昌在立院的表現、問政風格,不難看出他是一位驕傲、鮮明英雄主義色彩的人,時常邀政府官員來辯論,更常痛批某些法案根本是笑話,算是成功塑造也盡力維持他「國會戰神」的形象。

當然,這一切都是黃國昌自己努力來的。他在法案、質詢、揭弊都追求專業,曾經挑燈夜戰後,通宵未眠就上場質詢也不敢喊累。在時力成軍的第一年,他還拉著同黨立委一起蹲馬步,大家從頭開始學做立委,但後來很多人無法持之以恆,最後只剩他一人唱獨角戲。也因為他律己甚嚴、做事「認分」的態度,讓他對於偷懶、不盡責的立委和官員非常不屑一顧。

一位不愛社交、忠於工作的法律人

曾任黃國昌法案助理、現任時力決策委員林于凱,形容黃國昌是個工作狂,甚至為了專心在立委職務上,他在今年初決定卸下黨主席,也不參與決策委員選舉。

不過林于凱也認為,黃國昌的這個大動作,沒有事先充分跟黨內人士溝通,讓大家很錯愕,也造成一些不諒解。由於黃國昌不愛社交,不再擔任黨公職後,更缺少動機與黨員聯繫,林于凱觀察,可能是大家對與民進黨關係看法不同,產生溝通不順暢。對於這種路線之爭,是不是要成為「小綠」,林于凱最常聽到黃國昌說,「做事時間都不夠了,還有時間搞這些」。

黃國昌對於他認為重要的事情,相當執著。他是學法出身,法律人看世界的觀點很簡單,就是「是」與「非」,而他又是非常堅決的人,一旦有人跨越是非之線,就是再見、不聯絡。「互信」是他與人交往的基本原則,或許也是因為時力內部的大小事,外界都瞭若指掌,讓他對同志的互信大打折扣而不願再多說什麼。但是,他的這種態度,就很容易被解讀成「傲驕」,讓他在不是黑白分明、而是灰濛濛一片的政界並不吃香,這從黃國昌與民進黨的關係就能略知一二,他更吃了不少苦頭。

與民進黨的淵源:黃國昌從有意加入到疏遠

其實,早在太陽花學運前,黃國昌原本有意加入民進黨,他還曾力圖說服林義雄參選黨魁,大家一起攜手改造民進黨。但是,這個念頭在2013年9月,柯建銘、王金平涉入疑似司法關說案後,他就徹底打消此意。

有人形容黃國昌有高度的政治潔癖,因為後續衍生的洩密案、九月政爭等,民進黨見獵心喜,只顧著打馬政府,無視柯建銘的關說行為,這就被黃國昌視為「非」,最終也導致他放棄加入民進黨。

然而,這些都還不至於讓黃國昌與綠營交惡,真正摧毀他跟民進黨的互信,據傳是2018修勞基法案期間,當時的總統府副秘書長姚人多安排他與蔡英文總統見面,表達時力的政策立場,但府方不希望消息外流,所以說「今天的事,出了這裡都不算數」。結果,民進黨承受不了一例一休的輿論壓力,居然自行對外放消息說與時力黃國昌溝通過了,雙方因此交惡,互信破產。背上「密室協商」罵名的黃國昌,自此與民進黨愈走愈遠。

沒有互信基礎,黃國昌選擇將私菸案公諸於世

今年7月,黃國昌踢爆國安局界總統出訪走私菸案後,遭到許多綠營支持者痛批他背骨、作秀,甚至把他抹為中共同路人。有人質疑,難道黃國昌爆料前不能先警告一下蔡政府?連打通電話告知民進黨都不行?

但誰能告訴黃國昌,他能打給誰?曾經被稱為「小英男孩」的黃國昌,現在已經跟民進黨沒有互信基礎,即使少數能說得上話的人,都近不了小英身邊,他無法確認消息走漏後,民進黨政府會是雷厲風行整頓舊習弊端?還是想盡辦法掩蓋這一萬多條走私香菸?甚至他對司法系統也不完全信任,最後選擇向他信得過的新北調查處檢舉,將弊案公諸於世。但這一爆真是驚天爆,造成他與時代力量在網路上受到嚴厲攻擊,也逼得時力內部想走「小綠」路線的人相繼出走,但他始終沈默以對,一人獨自承受極大壓力。

直到8月4日他下鄉為時力覓才,在新竹以「公平正義、改變台灣」為題演講時,才稍微表露心跡,透露自己已經累了、受不了了,沒辦法獨自在立法院再幹4年,希望可以有個和他站同一陣線的團隊,一起對抗司法體系存在已久的收買問題,他堅信「國會比總統更重要」。

中共同路人、加入民眾黨都是可笑指控

面對天花亂墜的指控,對黃國昌來說,不反擊應該是覺得可笑,一位曾為極獨派的喜樂島聯盟站台的人,居然被貼上中共同路人的標籤,這些網路酸民到底要鬧到什麼程度?

至於黃國昌可能與柯文哲結盟,或加入民眾黨的傳言,了解他的人更是不解,明明黃國昌已多次公開抨擊「兩岸一家親」,且柯文哲競選台北市長連任時,縱使多位時力市議員候選人想盡辦法要跟柯文哲同框,他都沒有幫柯文哲站台、輔選過,為什麼有人會質疑他可能跳船?

空穴來風的指控,黃國昌無需多費唇舌,恐怕也早已釋懷。不回應謠言,是他擔任黨主席起,就培養出來的習慣。當時黨內有一些人對他的領導模式頗有微詞,也經常在媒體上看到一些不滿他的放話,但他秉持「砲口不對內」的態度概括承受,堅信潮水退去後,自然能看出誰沒穿褲子。

其實黃國昌挺蔡英文只是時間問題

不挺柯文哲的兩岸立場與藍營重返執政,那麼黃國昌可以支持的選項呼之欲出。但他遲不公開表態,肯定有他的理由。打從民進黨初選時,就有一位同為太陽花學運的大將,要求黃國昌在英賴之間表態挺英,可是黃國昌沒有這麼做;現在兩大黨競爭局勢瞬息萬變,第三勢力各小黨都在幫自己尋找存在的意義爭取選票,此時黃國昌怎麼可能表態?他寧可持續被酸民砸石頭,也要幫時力掙到立足的空間。

知情人士透露,「國昌挺小英只是時間問題」,但若時代力量不能在若干具公平正義象徵的法案上,得到完全執政的民進黨的善意回應,那黃國昌也絕不輕易表態。例如,最能彰顯捍衛青年居住正義的實價登錄2.0,是否能盡早在立法院三讀通過;還有其他與司法改革、中國資本管理、主權與國安等相關的時力優先法案,能否得到民進黨的正面回響,應該也是這兩黨在立委選舉提名可以進行協調的基礎。

大小綠對撞,時力2020的佈局是高風險賭注

即使不當黨主席了,但黃國昌還是想得很遠,尤其在民眾黨成立後大大侵蝕時力的基本盤,更讓他有憂患意識。從這脈絡來看時力2020的布局,就不難理解黃國昌在想什麼了。以區域立委來說,愈多衝突的選區,也代表有機會得到愈多談判籌碼。一如時力先前多次向民進黨喊話,合作前提必須先談「價值」,再談選舉合作。

由於新北淡水、高雄鳳山,都直接對上綠營現任立委,黃國昌很是堅持,但這也是高風險的賭注,假如法案協商不能奏效,時代力量就沒了後路;倘若選擇退縮棄選,那時力如何稱得上政黨?若與民進黨兄弟鬩牆,屆時兩敗俱傷收尾,則中共同路人的稱號,八成又會扣在黃國昌頭上。

退縮,對黃國昌始終不是一個選項,即使外界普遍認為,大小綠對撞的結果,勢必讓國民黨得利。但時力曾是頗有自信與野心的政黨,和綠營直球對決不一定是因為拉不下臉,也可能是評估自己有勝選機會,或看上那一定比例的政黨票可分得不分區席次。然而,經過這一番「家變」的折騰,時力現在自認還有多少政治實力呢?這也將決定他們未來與綠營協議合作的態度。

時代力量的未來與黃國昌綁在一起

先前黃國昌曾大動作表態,自己不願意當小綠,若時代力量依然要走小綠路線,他將不惜退黨。時力台北市立委參選人陳雨凡,認為他的這番言論無異於「緊箍咒」,牢牢套在時力決策委員以及黨主席頭上,造成林昶佐、洪慈庸相繼退黨,黨主席邱顯智請辭,而認為黃國昌應該為黨負起責任。

從時力後續的作為或能看出,支持或相信黃國昌路線的決策委員仍占多數,且黃國昌頻頻下鄉巡迴演講的「請益之旅」,也顯示他對黨的布局依然有規劃,也獲得黨中央同意執行,因此難以將他與時力現今的發展作切割,2020的選戰更是如此。

時代力量從成軍到內亂,都有黃國昌的影子,檯面上,他不是主導人,但時力2020的賭盤,他卻是最大的莊家。如果黃國昌的計劃成功,那他將被記載為開創台灣第三勢力的先鋒,也是黨內英雄;若失敗,那麼時代力量將與黃國昌一同殞落,變成政壇的一顆彗星,證明太陽花勢力終究難敵藍綠兩黨多年的深根錯節,而新成立的民眾黨又搶分第三勢力的政治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