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島40週年》台灣民主力量的搖籃 一股沛然莫之能禦的改革能量

政治議題

今年12月10日是美麗島事件四十周年紀念日,民進黨在前一天(12月9日)在圓山飯店舉辦紀念活動,幾位還健在的主要受刑人只來了陳菊與姚嘉文兩位,現任總統府秘書長的陳菊因此感慨地說,「今日還有什麼問題大家不能來討論、和好,我感到可惜。」

問題在此:「打天下容易,治理天下困難」。許信良(美麗島事件前流亡海外)、施明德、張俊宏,以及最近的呂秀蓮等幾位美麗島世代的領袖,不都因為或者對民進黨的發展路線不滿,或者對民進黨執政以後的治國方式有意見,因而分道揚鑣?

美麗島造就律師世代

美麗島事件爆發後,黨外菁英紛紛被抓,反對勢力陷入真空狀態,於是有兩類人挺身填補空缺,一是受刑人家屬,二是受刑人辯護律師。國民黨2020總統候選人韓國瑜說他曾投票給方素敏,而方就是受刑人林義雄的太太。

此外,姚嘉文的太太周清玉與張俊宏的太太許榮淑,也都參選立委,「代夫出征」,並且都跟方素敏一樣,拿下該地區史無前例的高票,這代表當時許多台灣人民開始同情黨外運動,至此,國民黨的威權統治被美麗島事件猛力一擊,高壓鍋已經出現一道大裂縫。

律師世代的崛起,更是深深影響了後來台灣民主的進程。如果國民黨當時沒有強力鎮壓美麗島人士的遊行活動,沒有釀成大逮捕,很可能陳水扁、謝長廷、蘇貞昌、張俊雄、江鵬堅與尤清等辯護律師,也不會離開安穩的工作,一舉投入政治。而台灣民主若沒有陳水扁、謝長廷與蘇貞昌這些口才便給而且鬥志昂揚的律師參與,恐怕改革的腳步會緩慢不少。

律師世代後來在1986帶領黨外人士組黨,也宣告他們當家作主的時代到來。律師世代接下來帶起了學運世代,讓黨外與民進黨可以有源源不絕的新血輪加入。

《新潮流》是影響力最大的黨外雜誌

尷尬的是,就在律師世代叱吒政壇的時候,美麗島世代出獄,老大哥與老大姊回來了。

怎麼辦?律師世代及其周邊成員,只好虛位以待,讓他們站上舞台中央。只是,打天下者不一定能治天下,比如美麗島世代最大咖施明德,浪漫有餘但行政與管理能力不足,不適合坐辦公室。許信良與呂秀蓮都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比起美麗島時代,已今非昔比,然而他們依舊自信滿滿,最後只好走自己的路。

美麗島事件乃因當時黨外人士發行了《美麗島》雜誌,而這種透過寫文章來啟蒙民眾、擴大反對力量的做法,成了後美麗島、解嚴前,黨外人士推動民主進程的最重要方式。

1980年代,台灣大城小鎮的書局文具店,最暢銷的不是清涼養眼刊物,而是一本本熱騰騰剛出版,一上架不是馬上被警總搜走,就是被讀者搶購的黨外雜誌。這些黨外雜誌的編輯與作者,許多人後來成了台灣重要的政論寫手,也主掌了主要媒體的編輯部門。其中有一位雜誌發行人鄭南榕,就因在文章裡主張台獨,後來釀成了自焚事件,而他後來也成為獨派人士的重要圖騰。

在這些黨外雜誌裡,影響力最大的一本叫《新潮流》,因為他們不只辦雜誌,也組成問政團體,實際介入政治。

新潮流是黨外最有論述能力的團體,他們當時發動了路線之爭,對公職民代展開批鬥,也向統派人士叫陣,更大舉在校園裡吸納學運要角,逐漸成為民進黨最有行動力的派系。新潮流至今仍是蔡政府的重要支柱,而他們能夠縱橫台灣政壇這麼久,最重要元素就是黨外雜誌時代培養的分析與論述能力。

美麗島累積的民主能量難以被壓制

美麗島事件要角被抓後,國民黨如果像以往一樣偷偷處理人犯,大概就可高枕無憂了,偏偏當時的蔣經國總統採取公開大審的方式,讓媒體把法庭畫面大剌剌公諸於世,或許希望藉此殺雞儆猴,沒想到黑白照片裡,有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露出雪白牙齒,咧嘴微笑,一個表情就震動了肅殺的法庭,也震撼了無數台灣人民。

施明德在美麗島事件後脫逃,好一陣子電視上都是通緝他的佈告,宛如古裝片裡的江洋大盜,但他沒有恐懼,更沒有怨懟,反而微笑包容一切,這樣的精神感動了許多人,從此成為民主運動的堅定支持者。

美麗島事件的發生,背景是1970年代台灣經濟起飛,培養出了大批中產階級,近因則是1979年初,美國與台灣斷交,改與中共建交,這讓國民黨感到不安,於是對於島內動盪更加不能容忍。事實證明,國民黨陣壓美麗島人士,比起鎮壓二二八起義,後果更嚴重,因為當時台灣社會已經累積了民主能量,難以繼續強力壓制。

因為黨外運動在美麗島事件後不衰反盛,國民黨焦慮起來,想要把鐵手握得更緊,於是接連爆發了林宅血案、陳文成事件與江南事件。至此,身體越來越不好的蔣經國,也只能講一句「我也是台灣人」,然後在1987年7月15日宣布解嚴,這距離美麗島事件的爆發還不到8年。

二二八是精神養分,美麗島則是民主搖籃

國民黨做為一個外來政權,從1947起,獨裁與威權統治台灣30多年,到了1979是一個分水嶺。美麗島事件爆發後,本土力量不再只是零星的反對聲音,而是逐漸壯盛的民主潮流,一步步向國民黨進逼。解嚴以後,本土教育扎根,年輕一代不再被國民黨那一套大中國意識洗腦,當然反映在選票上就是藍綠板塊逐漸翻轉。

二二八事件是台灣本土力量的精神養分,美麗島事件則是台灣民主力量的實質搖籃,台灣的民主改革自此沛然莫之能禦,國民黨只能屈服。

2020大選這一局若從美麗島事件四十周年的縱深來看,其實是反國民黨浪潮的另一波小高潮。2008因為陳水扁的貪腐事件,民進黨執政受挫,但很快地,反國民黨這一個民主大潮流就又沖垮一切,繼續引領選情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