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對樹、再談永續」陳玉峯用雙腳走出一條踏查台灣島前世今生的路

生態

40多年了,從植被研究到物種調查,從鼻頭角到恆春半島,生態學者陳玉峯用雙腳走出一條踏查台灣島前世今生的路。

只是,陳玉峯是雲林北港人,不免讓人好奇,為何他會在20多年前選擇落腳大肚台地?他笑笑說1980年代,開始想找個地方定居下來,於是,他攤開地質圖分析,從實際數字佐證的科學角度來考量,發現台中避開了北部和南部的地震帶,全年的日照時數僅次於台南,這也讓台中和同緯度的花蓮相較之下,台中單位面積水稻收穫量是花蓮的1.64倍,「台中有得天獨厚的環境。」

認識生態 從身邊做起

現已絕版的《展讀大坑天書》,是陳玉峯於1995年撰寫,裡頭詳細書寫了大坑頭嵙山地層自然生態的奧秘,可說是大坑山林一花一木的「戶口名簿」。

他笑說自己這是「近廟欺神」,明明過去在莽林荒野行腳20餘年,卻鮮少眷顧台灣的低山淺丘,直到踏上大坑,才驚覺海拔僅800多公尺的頭嵙山群,竟是蘊藏生態密碼的山林寶庫。

從屋頂制高點俯視,陳玉峯的陽台就像座小森林。

「你問我為什麼記錄台中?其實都是機緣巧合。但我的個性是一旦做了,就嘗試更深入去了解裡頭從環境因子到生物現象的運作。」

陳玉峯有感而發地說這也是一直以來我們的文化最缺乏的一塊,「我們都知道長江、黃河,卻不了解台灣151條大小河川。」回頭審視對自身土地的認識,是他認為生命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就像蘇格拉底說的,know yourself。」

種對的樹 再談永續

大半生的自然山林體驗,讓陳玉峯理出一套永續環境的概念。「現在談永續,不是只有種樹,還要種『對的樹』。」他認為,所謂的「生態綠化」,是指讓大自然自行復育其原始面貌,或是在得知在地原始林結構的前提下,藉由次生林或原始林的苗木、小樹植栽,以人為輔助,早日形成穩定林相。

他也直言,現今坊間的造林、種樹,往往並未了解台灣自然生態的本質,「人們只是不斷重複人為意志,渴望改造地貌成為想要的地景,卻忽略甚至無視土地本身的內涵。」過往他抨擊為「有良心的做錯事、善意地做壞事」, 究其背後,終歸是人類的無知、對待土地無情使然。

陳玉峯對大台中生態系瞭若指掌。

「土地公比人會種樹」是陳玉峯的名言之一,「這個地方你任其自然生長,20年後就會是一片天然林。」每每論起山林保育計畫,他都反覆強調任何地區都有先天潛在的演替法則,有原始運作的程序,「我們經常講人要司法自然,但人類歷來的作為,卻是背道而馳,用自己的霸道加諸於自然身上。」

這個環境原本演化了250萬年,若是為了造林,而粗暴地種植不屬於該地的樹種,就像是在燒燙傷的人體皮膚上,硬生生移植了鱷魚皮或犀牛皮,反而跟組織不相容,也成了他口中的「造林即造孽、放生即放死」。更語重心長地說:「種樹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是為了生態保育、水土保持,那就是let it be、let it go。」

院落裡綠意之美俯拾即是。
薜荔有向上攀爬生長的習性。

回頭說起針對台中要如何做到永續環境的建言,陳玉峯說,首要便是針對整個大台中範疇,制定最小面積的原始林,「因為現在氣候變遷很嚴重,維繫大肚台地的原始林綠帶,才能確保生態環境的健康。」再者,必須要估算地球暖化效應所引發的種種生態衝擊,能提出什麼相對應的策略,更重要的是,不再是只以「人」的角度來規劃城市建設,而是要思考人與自然如何共榮共存。

讓植物自然生長

走進陳玉峯在台中的透天厝住家,院落和陽台的叢生綠意,彷彿也說明了他面對大自然的那份態度。種在門前的薜荔,用將近30年的時光爬滿了牆,枝藤長成了人的小腿一般粗,他笑說都要可以做盪鞦韆了。屋頂陽台的植物們,陳玉峯則一派輕鬆地說:「都是鳥種的。」從頂樓可以窺看每年都來此築巢繁衍後代的黑冠麻鷺,前庭的龍眼樹上,還有綠繡眼的小窩,自然生態,在此生生不息。

行道樹就是最自然的遮蔭。
陳玉峯的著作《有容乃大》,以大肚台地的生態綠化為書寫主題。

門前一整排楓香,是搬來時申請種植的行道樹,還有株20多年的老榕,樹蔭開闊濃密,陳玉峯說起以前覆蓋面積最廣時還曾擴及到路中央。他印象最深的是每到盛夏,就有許多人「不請自來」,像是有對開著小發財車的父子, 賣菜前都會先把車子停在這裡,拿塊木板就地小憩,或是附近送瓦斯的、做餐飲外送的,也經常停在這裡乘涼, 「大清早還有人在這裡做體操呢!」

拾起一黃一綠兩片葉子疊起,陳玉峯雙手將葉子往空中一擺,讚嘆造物之美,他說天空底下沒有醜陋的東西,「端看你怎麼去面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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