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教我們的事》非典型就業攀升!派遣、兼差、自由業還要有長久之計

書摘

非典型就業絕對是一個不斷向上走的趨勢,將會有越來越高的比例不是做編制內的正職工作,而是非正職,比如工讀、時薪、兼職、派遣、外包等這些在傳統上不屬於典型的工作。非典型就業從2010年的6.92%到2019年的7.13%,看似緩步上升,卻無一年是往下掉。

現在父母看到兒女在大學畢業後,做的不是正職工作,一開口就責罵,為什麼不好好去找個正經事做,非要這裡兼個差、那裡做個派遣?我得說句良心話,不是年輕人不去找正職工作,而是正職工作逐漸在減少當中,同時在各個年齡層中,年輕人首當其衝,屬於最大宗受災戶。鄰近的日韓兩國更高,韓國是33%、日本是38%。每次我都會問在座的學員:

「台灣企業這麼有良心,你們心裡有沒有竄過一股暖流?」

學員都不置可否,臉上露出「其中必有詐」的表情。接著我再問,為什麼非典型就業的占比在台灣不如日韓兩國高?這時就有人出聲說:

「低薪!」

度小月可以,並非長久之計

賓果!正解!然後我會要學生伸出左手摸摸臉頰,看看流下來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他們被我逗得笑開來。但是,心裡是酸的。有時候看媒體報導,指這一代年輕人不喜歡安定下來,偏好非典型就業,說什麼第一時間自由,第二工作壓力小,第三心性喜歡有變化,接著還會蓋棺論定說「零工經濟來了」。這是事實嗎?

未必!根據主計處調查,只有14.5%的非典型就業者是真心喜歡這樣的工作型態,另外有14.4%是迫於無奈,像是有人必須兼顧家庭或照顧長者。不過比例最高的是22.4%的人根本是非自願,他們徹頭徹尾不想從事非典型就業。就如同我認識的一名二十八歲年輕人說的:

「如果可以選擇正職工作,誰要做非正職?」

從上面主計處的調查看來,對於85%非典型就業者來說,這是其次的選擇,其中當然包括在失業之後,找不到正職缺,不得不屈就非正職工作。

新冠疫情期間,最高峰的四月,電視新聞報導一棟大樓外排了一條長龍,約120人,記者說這不是排隊買口罩,而是排隊應徵工作,職缺是機車外送員。其中有些人原來做技術職,做裝潢或設計等,想來都是疫情的受害者。為此我寫了一篇文章〈有些工作度小月可以,但不是長久之計〉,引起讀者熱烈的回響。

為什麼我要這麼說?疫情期間,電商與外賣大發利市,企業做公關操作,媒體還大肆報導,指這些外送員月賺十萬元或更高,鼓勵更多年輕人投入。這是事實嗎?台大有四名學生做了分析,以台灣平均月薪41871元來算,不論Foodpanda或Uber Eat,每天平均要接二十五單,至少做9.7至10.2小時,才有可能賺到這份薪水。更不要說馬路如虎口,還要限時送達,這是賣命呀!

不得不的選擇

所以我才會提醒大家,這類工作只能當作過渡,不能用來做長遠打算,在景氣回復之前,一定要趁早回去原先崗位,做技術職或專業職的工作。主要是這些工作具有以下問題:

1.不具保障性

不在編制內,非正職員工除了欠缺福利外,很容易被用來調節人力,隨著景氣循環而就業或失業,工作不穩定。

2.不具發展性

這類工作要的是人力,不是人才,而且當企業用非典型就業人力順手之後,轉正職的機會渺茫,更不用說以後少有升遷或加薪的可能。

3.不具專業性

它用人的條件是會騎機車、會認路、會守交通規則、會按門鈴、會遞件給人簽名等,這些能力再厲害,也不會被列入專業考量。

中年失業,年齡成為最大的阻礙之後,就業容易往下流動,變得沒有選擇,只能退而求其次,這輩子沒想到會做的工作都有可能將就著做。因此正職變成非正職,被劃入非典型就業的隊伍裡,或是轉而從事無底薪的保險、傳銷,都是常見的情形。有個單親媽媽做保險十多年,來跟我學習做斜槓,什麼都肯嘗試、每天都在求新求變,最終努力有成,我問她哪來的拚勁?她說:

「我連保險都做,沒底薪可領,就知道我沒有退路可走了,只能一路往前衝。」

做自由工作者,賺零用金

還有一種人是求職不順之後,索性做起自由工作者。我看過不少自由工作者把這種工作模式寫得很浪漫、很自由、很理想,我只能說「夢想很豐盈,現實卻是很骨感」,這種類似一人公司並不是人人做得起來,多數人看似有工作在做,其實賺不到幾個錢,對於要扛家計的中年人充滿考驗。

大偉是電視編劇,第一份工作做七年多,後面三份工作都在一至兩年。我聽他談這一行時,腳底吹過一陣風,有一種離地三尺不踏實的虛無感。他們啊,案子滿天飄,什麼時候落地不知道,而且一有案子就十萬火急地趕腳本,等到趕出來了,可能案子又沒了,每天上班沒事做,大偉為此離職過兩次。

最後一次飄得更厲害,大偉一報到就在不到一個月內趕出腳本,老闆看了覺得挺有笑點的,沒隔幾天卻說不走這個腳本了,要他發想第二個。大偉不解,便問老闆原因,答案竟然是不夠有趣,跟原來的說法完全相反。寫第二個腳本時,不斷開會、不斷提想法、不斷修改,始終無法定案,大偉等於毫無產出。

大偉心裡有數,料準不是久待之地,開始投遞履歷,騎驢找馬。到了年底12月31日,老闆找他進辦公室說:

「不好意思,公司沒有多的錢養in house編劇,我們就合作到月底為止。」

由於農曆年前,工作機會不多,大偉把兒子從南部接上來,把大女兒的保母辭了,通通自己帶,全家第一次大團圓,這個家至此才有完整的感覺。年後大偉要出去求職,太太反而勸他在家帶孩子,「你不覺得這樣更好嗎?」之後一年多以來,大偉同時帶著兩個兒女做YouTuber,上傳五十多支影片,訂閱數2百多人。

「正好把專長用上,雖然離賺錢還有一段距離,卻給孩子留下滿滿的回憶。」

另一個案例李小姐在失業之後,順理成章變成自由工作者。失業前,她一邊在公司當主管,一邊幫家庭主婦的妹妹做網路小編,懂了不少網路行銷的門道。妹妹做手工包,講究細活,效率不高,一個月收入最多五千元。李小姐自認有不同的想法與做法,加上參加過文創市集,每週擺攤兩次,再在露天、蝦皮或臉書做曝光,預計每月賺兩萬元應該沒問題。
焉知非福?

李小姐現年55歲,勞保投保年資33年,政府規定65歲才能領勞保年金,可是失業了,打算提早到60歲領,雖然只有八成,但是不必再繳後面5年的勞保費。加上手工包這個活兒再做10年,到65歲都行,多少有事情可做、有零用金可賺。看得出來李小姐很積極,我不時會收到她傳來的新作品,在銷售上一點都不生嫩。

目前兩個孩子都畢業,轉眼能夠經濟獨立,而先生還在工作中,家計壓力不大,這使得李小姐對做手工包這份工作可以秉持平常心,不要求高營收。假使不是同樣家庭條件,做手工包未必能夠養家活口;可是反過來想,如果不做手工包,這個年紀求職未必容易,不見得有兩萬多元。李小姐說:

「之前害怕失業,安眠藥吃了五年;現在真的失業了,反而覺得不如想的那麼嚴重,賺多少錢就過多少錢的日子,都過得下去的。」

非典型就業象徵著工作與收入不穩定,對於年輕人而言,度小月可以,卻不能視為長久之計;中年人不同,不僅可能是長久之計,還是一張職涯安全網,能做多久由自己決定,反而成了一份好工作。人生的上半場與下半場,哪裡是上下兩集的連續劇?根本是兩部顛倒著演的單元劇,要思量的、要計較的全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