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騰一時的兆豐案，去年底在檢方宣布偵結後總算暫時告一段落，不過把幾個兆豐案關鍵人物求刑起訴之後，就可以真正杜絕洗錢、真相大白了嗎？這恐怕沒那麼容易。
去年8月爆發的兆豐洗錢案是蔡政府上台後所經歷的第一個震撼教育，這顆震撼彈，不僅震掉剛剛才就任的兆豐金前董事長徐光曦（彭淮南連襟），也讓林全內閣折損了重要大將金管會主委丁克華。
甚至行政院「兆豐銀行遭美裁罰案督導小組」在完成查核報告後，還史無前例的把過去幾任的金管會主委陳裕璋、曾銘宗、王儷玲、丁克華，及財政部長張盛和、許虞哲移送監察院究責。
破天荒將六位首長移送監察院
至於司法的部分，偵辦的台北地檢署也已經在去年12月2日宣布偵結並依違反金控法等罪，起訴在押的兆豐金前董事長蔡友才、兆豐金前主秘王起梆、兆豐銀紐約分行經理黃士明等人，其中蔡友才被求刑12年、王起梆求刑10年，黃士明求刑4年，整個司法的訴訟到現在仍持續進行中。
現在我們要問的是，這件喧騰一時的兆豐案，在官員下台、送監察院究責、相關人員遭到起訴求刑之後，就「真相大白」了嗎？兆豐巴拿馬分行跟美國紐約分行之間到底出什麼問題？尤其在失去媒體鎂光燈追逐，電視名嘴也不再提之後，兆豐案最後看起來是不了了之，虎頭蛇尾收場了。
「這查不下去了，再查下去就動搖國本了，」一位官股金控退休高層說。他透露，這樣的事情很難從銀行端查起，因為銀行端是「後段」，但是真正洗錢是在「前段」就進行了。
至於什麼是「前段」？這位前官股金控高層表示，「前段」所指的就是交易的本質，他以前營建署長葉世文貪污案為例，說明什麼叫「前段」，什麼是「後段」。
他說，葉世文拿了遠雄給的一百萬元現金，這就是前段，葉世文拿了這一百萬元現金到A銀行來，才開始會有紀錄出來，但是如果葉世文不講，銀行也不會知道葉的這一百萬元是哪裡來的，銀行只知道他拿現金來而已。
洗錢在「前段」，銀行是「後段」
所以要偵辦洗錢案，最關鍵的點在於，要知道「前段」發生的事情是什麼，前置的事件是什麼，銀行端就只會知道葉世文拿錢來存而已，所以以兆豐案為例，到後來兆豐銀也只能辦到「哪些客戶沒有申報等等而已，」這位前金控高層說。
換句話說，這件事情的主角兆豐銀，只會知道有誰來匯款，但是也不能確定這筆錢一定就是他自己的、或是別人叫他來匯的，所以「前置」的部分是需要檢調單位去查，而銀行扮演的角色就是提供名單給檢調單位。
不過銀行也並非完全處於被動。這位前金控高層表示，因為銀行會知道客戶的動態，所以銀行是很重要的線索。比如，葉世文常常拿現金來A銀行存錢，至於葉為什麼有這麼多現金？銀行員可能會質疑，但是葉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現金？銀行是不會知道的。
雖然銀行不會知道客戶的現金來源，但是這位前金控高層卻透露說，相對於把錢拿來買基金或商品，這些有交易紀錄都可以查得清清楚楚，其實大家都不知道，「匯款」是一種比較高明的洗錢方法。
他舉例，比如葉世文拿了200萬現金到A銀行說要匯到B銀行的C帳戶，A銀行櫃台小姐就會登記，會把這筆匯款報給調查局（50萬以上就要報調查局，這是洗錢防治法的規定），葉世文登記了身分證字號之後，A銀行收到200萬元就匯到B銀行，錢就匯出去了。
「匯款」是高明的洗錢手法
結果B銀行接到這一筆匯款一看，這個C已經關掉帳戶了，B銀行可能會納悶，關掉的帳戶怎麼還會有錢匯進來？而一般會出現這種情況，原因有幾種，可能是寫錯匯款帳戶或是匯款人根本亂寫，因為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這個帳戶。
這時候B銀行會通知A銀行，C帳戶已經結清導致匯款無法完成，A銀行就會聯絡葉世文同時問他：「早上匯的那一筆款項，可能弄錯帳戶，是要重新匯一個正確的帳戶，或是要改匯到其他地方，還是要退回來？」
正常的情況下，葉可能會說轉匯或是寫另一個正確的帳戶，不過也可能會出現一種狀況，那就是葉可能會要求，B銀行把錢退回A銀行。由於葉在A銀行並沒有存款戶頭，這時候A並不會退回給葉200萬的現金，而是會開一張200萬元的支票給葉，這時候200萬元現金就變成了一張200萬的支票。
過一陣子葉就可以把從A銀行拿到的這張支票存到他在D銀行戶頭當中，等到如果有一天有人說葉收賄，去查他的D銀行帳戶裡的錢，葉就可以很大聲的說，那是A銀行給他的。
把現金換成支票，製造斷點
「檢調可能會問，那A銀怎麼會給你這個錢？這時候葉只要說『忘記了』就可以，『斷點』就在這裡出現了。」前金融業高層說。
另外，台灣與美國的「洗錢防治法」並不同，台灣的洗錢防治法，現金匯款要登記一次報調查局，但是萬一退匯，就不用登記再報調查局，但是美國的洗錢防治法有明確規定退匯的話，銀行端也要登記，然後要報FBI。
這位前金控高層表示，兆豐紐約分行就是退匯沒有跟美國政府申報，所以才會被罰的，但是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台灣的法令是規定兆豐銀紐約分行退匯不用申報，但是美國的法令卻是需要申報。
「當時兆豐銀也不知道怎回事，最後還去跟美國人理論說，這個在台灣都是不用申報的，為什麼在美國就要去申報，不遵守當地的法令不打緊，還跟人家理論，最後才會把事情鬧得不可開交。」這位前金融業高層說出兆豐銀被美國重罰的原委。
退匯申報，台灣、美國規定大不同
只是兆豐銀紐約分行的歷史相當悠久（清朝時候就有），紐約與巴拿馬分行間退匯沒有申報的問題，過去幾年來兆豐銀也已經被美國政府抓過很多次了，甚至遠從2012年就曾經被美國抓到過，為何兆豐銀紐約與巴拿馬分行間會一而再、再而三，一次又一次的匯又退、匯又退，一犯再犯而不改，時至今日仍然令人費解。
「按照常理，通常退個幾次銀行就不會再匯了，怎麼可能匯又退，退又匯這麼多次呢？」熟悉金融運作的前高層感到不解。
尤其是巴拿馬文件爆發之後，每家台灣的銀行只要是位於美國的分行都會收到美國政府的通知，告訴分行哪些是有問題的戶頭，不能匯款到這些戶頭，所以金融圈私下都認為兆豐海外匯款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情，簡直不可思議。
兆豐案爆發至今已經接近半年，其實現在回過頭來沈澱想一想，兆豐的前身是ICBC（中國國際商銀），早前是從清朝開始就設立到現在，ICBC就是唯一在紐約、在洛杉磯有分行的國內銀行。
能不能查下去，關鍵在美國
「我們華人所有在海外的匯款往來金流，其實都是透過ICBC在做的，一直到現在從ICBC改成兆豐，每筆匯款收20美元，光是這筆錢就賺不完了，而且這些生意是其他家銀行根本都搶不到的，」金融業高層說。
以ICBC這麼久的歷史，可能包括對岸中國的重要人士，或是過去民國以來甚至國民政府來台以後，包括兩蔣、李、扁、馬等前朝很多重要人士，都在兆豐銀紐約分行裡曾經有匯款紀錄。金融圈認為，這些重要人士的匯款資料，美國方面應該都是有掌握的。換句話說，兆豐案到底能不能夠繼續查下去？關鍵就在美國要不要幫台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