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薛西弗斯的神話》四大啟示:永不放棄、珍惜現在、多些溫暖、沒有後悔藥

生活品味

(讀者投書-作者為中華醫事科技大學助理教授。本文不代表《信媒體》立場)

韓劇《薛西弗斯的神話》(Sisyphus: the myth)首集開播即引爆話題,次集收視更勝前集,但自第3集,收視率一路下滑,最終回開放式結局慘轟爛尾。

事實上,這是個寓意深遠的劇。時空旅行者的題材、懸念重重的劇情、驚心動魄的槍戰場面、以及男女主的演技,皆為可看之處。它貼近現實和人生,核心主題是人與人的情感連結,甚至教導人類如何在挫敗中直視困境,進而轉變人生。

循環時間觀凸顯的「自由」意義

女主姜瑞海(朴信惠飾演)從2035年穿越時空回到2020年的首爾,主要為了拯救世界,保護未來會發明「上傳者」(即時光機)的男主韓泰術(曹承佑飾演)。自2002年第一個時空旅行者出現,南韓政府就秘密設置管制局第七課。管制局稱來自未來的人為非法移民,主要管制這些人。

由於非法移民擁有情報,可以經由樂透和股票贏得大筆的錢,造成社會混亂,故,其任務就是殺韓泰術,阻止他發明上傳者。西格瑪(金炳哲飾演)之所以要得到韓泰術,是為了上傳者的編碼,進而引發核戰,毀滅世界。亞洲超市的目的則是要保險箱的鑰匙,得到上傳者的設計圖。韓泰術成為眾人爭奪的對象。

時間觀主要分為兩種:直線式時間觀和循環時間觀。前者認為時間有起點和終點;後者主張時間無所謂始點或終點,只是不斷重複的單調循環。循環時間觀主要存在於古老文化,如埃及、希臘、中國、印度等。希臘詩人赫西俄德(Hesiod)在《神譜》(Theogonia)裡,談到奧林波斯諸神依序創造五個種族的人類,即黃金種族、白銀種族、青銅種族、英雄種族和黑鐵種族。諸神創造人類,又毀滅人類。《舊約‧傳道書》論及「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4-9)

此劇呈現的就是循環時間觀,但並非一成不變之循環。由於時空可以無限循環,人類才得以從未來回到過去修正錯誤、彌補遺憾。自由的意義,由此凸顯出來。

生命的價值在於永不放棄

在每次新情境中,人事物都會發生轉變。時間永無止盡地輪迴,就像劇中人物一次又一次搭乘上傳者從未來回到過去,找到引發悲劇的時間點,進行扭轉。此行為看似無意義,其實每次行動都對後來事件造成影響,蝴蝶效應由此產生。儘管變化渺小,卻往目標前進一步。儘管行動往往以失敗做結,但過程本身體現人類洞悉癥結的智慧與永不屈服的精神。誠如瑞海對泰術說的:「在下個世界裡,應該會有另一個我們重新開始吧!每次嘗試時,都能離目標再近一步就好。我們已經拉近一大段距離,這次也要再走近一步。繼續這樣下去,我們會有勝算的,只要別放棄就好。」(第14集)

在此劇,可以看見好幾個場景不斷重現,但事物卻有了變化。例如最終回泰術坐在頭等艙,首集的泡麵事件重演。只是這次他沒有走向要空服員重煮泡麵的客人,而是出現瑞海的聲音。這一幕的幸福感,取代首集一開始強烈的衝突。

劇中出現的教堂,是泰術、瑞海和西格瑪一決勝負的地方。戰爭發生時,一切化為灰燼,只有這座教堂完好如初。西格瑪仰望基督,說道「上帝可能真的存在吧!所以,我才把上傳者建在這裡的地下室。」(第15集)三人在這裡歷經好幾回戰鬥,或許有千萬回,但上帝始終像事不關己的第三者。在筆者看來,祂像極不偏私任何人的全知者,淡然地俯瞰世人,正如同注視著人類的冷酷無情之命運。在命運面前,人們須以意志力戰勝困難,堅持下去,這就是薛西弗斯悲涼卻莊嚴的生命情調。薛西弗斯享受奮力把石頭推上山的過程,儘管最終石頭仍會滾落。

因為後悔,穿越時空回到過去

人類想像的未來,應該是比現今更美好的世界才對。我們總被教導社會是不斷進步的,無論是政治、經濟、科技等方面。然而,此劇顛覆人們對未來的綺麗幻想,赤裸地鋪展一個廢墟般的荒涼世界。

從未來回到2020年的瑞海,被救醒後,透過晨曦,瞥見一個朝氣蓬勃的世界,嬉戲的人群、新鮮的水果、甚至波光粼粼的海面,都是2035年的世界沒有的。戰後,樓橋傾圮、土壤貧脊、物資缺乏,空氣裡都是毒。人類需要戴上防毒面具,練習射擊和搏鬥,使自己在艱險的環境裡生存下來。

當瑞海搭乘上傳者,想要找到泰術時,東基只希望女兒回到過去,能盡情吃自己想吃的食物,做自己想做的事。未來的人類僅能以罐頭裹腹,擁有的頂多是對現今的人來說的預知能力、以及尚未發明出來治療絕症的藥物。

未來的人之所以要回到過去,有的是因為無法忍受戰後世界的衰敗,有的是因為後悔。不管是為了什麼,穿越時空的過程有諸多不可預測的危險因素,即使成功抵達,也得面對管制局的追捕。

鄭玄其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只為了給失明的母親煮碗泡麵。他自責總對母親說難聽話,不讓她吃想吃的東西。因為擔心吃泡麵會引發併發症,故,只准母親吃雜糧飯和蔬菜。當母親不想吃這些東西時,他憤而轉身離開,但母親只是溫柔地叮囑他:出門小心。因為工作關係,常把母親獨自留在家中,覺得很對不起她。

玄其是個善良的人,心力交瘁時仍會感到不耐,只是沒想到那次轉身竟跟母親分離十幾年。他滿懷愧疚回到母親身邊,只希望能盡人子的責任,看看母親吃泡麵時的幸福表情。

亞洲超市社長朴亨道,以前只會窩在家裡打老婆。由於有人每月匯給妻子300萬韓元,致使他懷疑妻子外遇。在自卑、不安與嫉妒交織的情緒下,他動手殺了妻子。因為愧疚,在未來固定匯錢給妻子的就是他;因為後悔,他穿越時空想要殺了那個對妻子動粗的自己。

我們每天都在做選擇,但如何做出正確判斷,考驗著人類的智慧。劇中有時光機,因此,憾事發生時,可以回到過去進行修正,但沒有時光機的我們,根本沒有後悔的機會。故,如何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選擇,尤其是做出錯誤抉擇時,如何具有承擔的勇氣,都是理當學習的。

冷漠是災難的開始

劇中的大魔王西格瑪,其實有個悲慘的童年。本名徐元朱的西格瑪,小時候羸弱膽怯。同學罵他「糞蠅」(髒得像吃了大便的糞蠅)並踢打他,回到家,遭父親家暴。直到泰術有次仗義勇為,讓他以為從此有了同伴。為了報復父親,他把從泰術那裡學到的知識用在父親身上,導致全家人死於大爆炸。泰術得知真相後,要他去自首,但從泰術的眼睛,他看到泰術其實跟其他同學沒什麼兩樣,因而立下「我要殺了所有人」的誓言。

長大後的元朱,因為嫉妒泰術的成就而對他進行惡意留言長達7年,最後被判有期徒刑入獄。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且受歡迎的泰術,讓他深感自卑,覺得自己不該出生在世上。所以,他想結束生命,以為只要死了,苦難的人生就會結束。想起那次的自殺,西格瑪悲悽地說「我為了尋死而上網搜尋,發現吊死最便宜,很好笑吧?有錢人可以買槍或藥,死得很優雅,但窮人到死之前還要計較性價比。」(第13集)西格瑪一語道出這個世界連死都是不公平的。

元朱曾到五金行買煤炭,但卻沒有人關心他為何買這些東西。西格瑪說「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一個人叫我不要死,我就打算放棄。雖然這是後話,但當時如果有人阻止我,也許這個世界就不會滅亡。」(第13集)元朱本來是個天真的孩子,卻因為遭受暴力,導致性格扭曲。或許可以說元朱本身就隱藏黑暗的性格,但人類的冷漠加速他成為毀滅世界的西格瑪。在某次情境中,東基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元朱身上,讓他深受感動。此時,在教堂的西格瑪,力量瞬間減弱,最後被射殺。

不喜歡孤獨的西格瑪,由於世人的冷漠,不得不選擇孤獨。他厭惡泰術的眼神,總說著「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討厭你!世上每個人我都討厭。空無一人的首爾,日落時會籠罩在一片紅光下。夜晚的天空布滿了星星,很寂靜,彷彿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第16集)

只要冷漠存在,西格瑪永不消逝

就在西格瑪消失、泰術和瑞海深情擁吻的那一刻,金勝福槍殺瑞海。勝福跟泰術認識二十幾年,一起讀書、創業,但最後卻選擇毀滅泰術的愛情。勝福覺得泰術對他漠不關心,他為泰術鞠躬盡瘁,甚至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只愛著泰術。勝福重複著西格瑪曾經吶喊的話:「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最終回結束時,西格瑪再度出現。他面對泰術眼裡流血的畫像,說道「我回來了。」他脫掉夾克,戴上眼鏡,模仿《伊比士》雜誌上泰術的穿著,冷靜地說「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西格瑪內心深處的傷痕,不是一件外套就能撫平,所以,依然選擇向世人討回他的憤怒。

西格瑪象徵被人類無情漠視、拋棄的靈魂,這樣的靈魂孤獨而瘋狂,意志力堅強的令人顫慄,就像薛西弗斯一樣,只要時機一到,便會奮不顧身地反噬。這就是為什麼勝福會說出跟西格瑪一樣的話、西格瑪為何復活的原因。只要冷漠不停止,西格瑪永不消逝。

西格瑪的代號為Σ,即薛西弗斯希臘語(Σίσυφος)的第一個字母,故,西格瑪就是薛西弗斯。薛西弗斯是希臘神話中永遠的罪人,故,周而復始地受罰。西格瑪在不斷回到過去引爆核戰的同時,由於讓人類陷入恐慌與爭奪而成為永恆的罪人,因此,一再深陷於被世人輕蔑的痛苦,正是他無法逃脫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