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 × 植物》一筆一畫拉近與植物的距離 細細拆解自然的奧妙

科學

平時從園藝的角度看待植物,考量的多半是外型漂不漂亮、好不好種,這一次,從台灣大學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研究所所長胡哲明的科學家視野出發,發現更多更深入的細節,在精細的科學繪圖技巧下,看見自然生態最真實的模樣。

科學繪圖延長對植物的細節觀察

置身國立臺灣博物館-南門館的戶外園區,胡哲明立刻相中眼前一排山黃梔,滔滔不絕地說起梔子花的有趣之處。開滿一樹的花朵,有的潔白似雪,也有的金黃如錦緞,湊近一聞,更有陣陣醉人清香,他說民眾的觀看程度,大都僅止於此,但如果多看一眼雌蕊上的花粉,還能進一步學習到梔子花的花粉在花苞階段時就已沾黏在雌蕊表面上,是有別於一般植物的特點。「所以我透過學校、策展推廣『科學繪圖』,最主要是希望讓大家更仔細地觀察植物。」他笑道,「看久了通常會發現問題,從問題再回頭找資料,慢慢增加對植物的了解。」

從科學視角出發,能以更微觀、細緻的方式感知植物的細節。

胡哲明有感而發地說,數位相機和智慧型手機的普及,讓拍照變成一個隨時可發生的動作,「看見一朵美麗的花,頂多花五秒時間拍張照片就走了,往後也未必會再打開檔案來看。」而所謂「科學繪圖」,必須客觀且清楚地將物件特徵呈現出來,以植物來說,除了全株樣貌,也要畫出花瓣、果實等局部構造。「如果透過畫圖的方式來記錄,落筆的同時,你會去思考葉子的形狀大概是怎樣、旁邊的葉脈到底有幾根。」相對於拍照來說,繪圖要花半小時、甚至更久的時間來研究細節,正可以找回速食文化下,現代人極為缺乏的「觀察力」。

胡哲明運用科學繪圖記錄自然物種的細節,並從中培養自己的觀察力。

追尋植物的歷史脈絡

認識植物的第一步,必也「正名」,胡哲明提到首要就是認識植物名稱的正確性。有經過一定規畫整理的大型公園或植物園,如二二八和平公園、大安森林公園和台北植物園,不僅物種豐富,解說牌大都會持續更新,很適合作為拉近市民和植物距離的學習場域。

相對拍照,科學繪圖所耗費的時間更長,卻也能讓現代人慢下心來觀察周遭的步調。

此外,即便科學繪圖是以自然探索為出發點的踏查,也可以從時代的縱深去細細探究,富含人文思維。「有些植物為什麼當年會種在那裡,也有些歷史脈絡可以追溯。」他興致勃勃地說,比如攤開台北植物園自1921年成立的百年光譜來看,這裡之所以有許多非台灣原生的大王椰子、亞歷山大椰子等棕櫚科植物,正是因為植物園當年肩負著外來品種的試驗、培育等目的。又或是台大校園內的部分植物品種,也有一些是過去為了做本土植物研究而栽種。

溫州公園旁每年4、5月之際都有一棵開滿花的樹,原是三十多年前台電員工為祈求電力建設順利,誤把加羅林魚木當成菩提樹種下,如今年年吸引許多人慕名而來,散步城南。走進溫羅汀街區,除了探訪名人故居,附近的錦安里民宅在日本時期曾是山林課員工宿舍,日籍技師將平地難得一見的台灣油杉從坪林山上移植於此,成為現今的「油杉社區」命名由來。

科學繪圖至今依舊是科學研究的重要工具之一,能夠幫助研究人員深入理解物種。

春天的台北滿城飛花,在品種繁多的杜鵑花裡頭,最常見的是由兩個日本品種雜交栽培的平戶杜鵑,但胡哲明更希望大家多去看看珍稀的烏來杜鵑,「它是台灣特有種,原本生長於北勢溪畔,翡翠水庫竣工後淹沒其生育地,而在野外滅絕。」而多生長於水岸邊坡的風箱樹,是台灣原生植物,野外數量瀕危,只見於北部及東北部,也是台北盆地的特色物種之一。上述兩者經過復育,如今在台北植物園和台大校園,都能欣賞到它們細緻優雅的花姿。

一筆一畫拉近與植物的距離

過去,胡哲明曾舉辦多場關於科學繪圖的工作坊,吸引來自不同領域、對植物繪圖有興趣的人。他策畫的「繪自然⸺博物畫裡的臺灣」特展,在南門館展至5 月30 日,展出國內外上百件珍貴的動植物圖鑑手稿,胡哲明強調,即便到近代,科學繪圖仍是科學紀錄非常重要的工具,將植物長時間的發展濃縮在一張圖裡,能提供科學家許多精細的研究細節。展場中也以1852 年發表的台灣第一幅科學繪圖「蓪草」為引,畫說台灣植物繪圖的沿革。

胡哲明策畫的「繪自然⸺博物畫裡的臺灣」特展提供民眾認識科學繪圖的機會。

展覽最後一區展出近代繪圖家作品,暗藏胡哲明別具用心想傳遞的訊息,「我不希望大家想到科學繪圖,就只是一個從文藝復興流傳迄今的古老知識,聽起來就是『博物館裡面的事情』。科學繪圖是一個現在進行式,不管是研究者也好,大眾也好,都可以去接觸。」

除此之外,提及如何持續推廣大眾對植物的興趣,他認為辦理結合知識性的活動也是一種方式,「假設今天舉辦以植物為主題的海報比賽,連帶要求內容要解說你畫的物件,那你就不只是畫畫,也會去了解這個植物的生態特性,因此完成作品的同時,你對它會有一定的認識。」

隨身攜帶著畫本和繪圖工具的胡哲明,笑說自己習慣「看到有趣的植物隨時畫下來」,他形容畫植物的好處是不用擔心它像昆蟲或鳥類容易被嚇跑,只要有支放大鏡,就可以獲取想要的畫面。當然科學繪圖還是有一定的準則和堅持,所有的細節必須一絲不苟、要具備真實性和正確性,但他也強調畫畫是種調劑,「不太會畫也沒關係,以研究者觀察生物的角度來說,能不能記錄比較重要,美感倒是其次。」現在,就從窗台上的植物開始練習吧!

本文轉載自《台北畫刊》。更多精彩內容,請詳見《台北畫刊》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