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新冠肺炎死亡率居高不下....蘇益仁:應重新評估抗病毒藥物跟類固醇的使用分析

新冠肺炎

疫情指揮中心7日公佈台灣最新疫情狀況,確診者15128,死亡人數715,最新確診者死亡率4.72%。在全世界192個國家和地區中,台灣已經名列死亡率排行榜第八名。

根據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7月7日最新統計,COVID-19確診者死亡率到7月7日為止,前十名依序是:葉門(19.67%)、秘魯(9.36%)、墨西哥(9.18%)、蘇丹(7.53%)、敘利亞(7.33%)、埃及(5.77%)、索馬利亞(5.17%)、台灣(4.72%)、波士尼亞(4.71%)、厄瓜多(4.67%)。

醫療水準全球名列前茅的台灣,新冠死亡率卻高居全球第八,尤其本土疫情已經趨緩當下,死亡率卻仍居高不下,這讓許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針對個案的治療狀況,為降低重症個案發生,指揮中心也在6月採購複合單株抗體藥物及高流量氧氣鼻導管全配系統(HFNC)。但單株抗體藥物使用條件是在未使用氧氣且於發病7天內,用以預防重症發生。

有醫師指出,對於重症死亡人數仍難降溫的原因之一,就是單株抗體申請流程過於繁複,目前的單株抗體使用仍需申請批准,且是針對65歲以上或是55歲以上但患有慢性病者才能使用,再加上行政程序繁瑣,病患可能因而錯失治療良機。

「我不太知道我們真正的死亡率是多少,在早期階段因為大家醫療體系都沒準備好,住院照護可能會比較不好,但已經1、2個月了怎麼會越來越嚴重,我是認為要重新評估我們在抗病毒藥物跟類固醇的使用,以及其他療法有沒有過度治療的問題。」前疾管局局長蘇益仁接受《信傳媒》電訪時直言。

究竟台灣新冠死亡率攀升,是否跟用藥有關?

單株抗體申請流程繁瑣,導致死亡率上升?

對於台灣的死亡率是否特別高,又是否跟用藥有關?

「我沒有足夠的臨床資料可以去分析這些死亡率高的原因,所以可能不方便評論。」不過蘇益仁提到,去年川普染疫時的整個治療療程,他就有提到可以作為治療新冠的標準跟做法,「因為是美國總統,加上美國又是科學這麼發達的國家,一定不是隨意使用。」川普當時是使用5、6種藥物,「其中比較關鍵的是針對病毒的抗體藥Regeneron跟Remdesivir(瑞德西韋),其他的是比較次要的,像是抗發炎藥物Dexamethasone(地塞米松)或是阿斯匹靈、Melatonin(退黑激素),是比較輔助性的藥。」

蘇益仁提到,針對這次新冠病毒使用的藥物,因為他沒有參與臨床治療,但他提到,2009年H1N1流感病毒爆發的時候,最初克流感是使用在流感住院病人身上,「那時候覺得好像沒有看到效果,所以克流感其實是在臨床試驗做很久才上市的。但後來發現,克流感要在發病後24-48小時內使用才有效,如果住院通常已經超過黃金治療期,所以後來克流感的使用標準是越早用越好。」

蘇益仁:了解感染到死亡四階段,才能掌握治療黃金期

蘇益仁進一步指出,最重要的關鍵是,要先了解釐清病毒從染疫到死亡的歷程,「比如說得到一個病毒感染時,血液濃度會在感染後1-4天內最高,尤其在第4天,第4天後免疫系統會開始攻擊病毒,病毒量就下降了;到第5、第6天病毒消失,但因為T細胞攻擊病毒時,T細胞或免疫細胞、發炎細胞會釋放很多發炎反應物質,大概第5天後,所有病變其實都不是病毒本身引起的,而是發炎反應的介質,例如TNF-α(腫瘤壞死因子)引起的發炎反應。」

蘇益仁解釋,從感染到死亡分為四階段,「第一階段是病毒,我們免疫細胞受到刺激增生;第二階段是發炎反應,免疫開始攻擊病毒導致很多傷害和病變發生;第三階段是發炎反應抑制免疫細胞導致的細菌感染;第四階段是細菌感染引起的敗血症,或是多重器官衰竭,最後導致死亡。」

他進一步解釋,「所以第二階段其實都是發炎引起的肺部傷害,第三階段如果病人住院住太久,超過1-2週,我們的免疫系統、淋巴球都會受到壓制,所以很嚴重的病毒感染,血液跟淋巴球是下降的,血液中的淋巴球如果下降,就會有細胞激素風暴。」蘇益仁表示,T細胞或這些單核球本來是防止免疫功能很重要的物質,一旦這些降低,連帶會使得免疫力降低,「免疫力降低就會引發細菌感染,所以最後病人不是死在病毒感染,而是死在細菌感染。」

瑞德西韋治療重症恰當嗎?

蘇益仁指出,這次新冠治療用藥的部分,「大家覺得比較奇怪的是,我們一個Dexamethasone類固醇藥物就被推薦使用,美國也推薦使用,但Dexamethasone在SARS或H1N1流感病毒的時候,那時WHO就發現,使用類固醇治療雖能降低發炎,但同時會產生抑制免疫細胞的副作用,抑制免疫力會導致後來的細菌感染,所以在使用Dexamethasone的時候是有受到限制的,例如一定是要出現在肺部纖維化等,而且通常建議使用時間僅1-2天。」

「所以抗病毒藥物使用一定要越早越好!」蘇益仁表示,這是當年對抗SARS和流感時發現的問題,「因為我們的抗體是在中和病毒,瑞德西韋是抑制病毒的複製,都是針對病毒,如果用在第二階段之後就沒有意義了,因為第二階段已經不是病毒、而是發炎的問題,第三階段則是細菌的問題,到第四階段就是敗血症造成的死亡。」

蘇益仁強調,要先知道從感染到死亡的四階段,才能知道哪個治療要在哪個階段。「所以Dexamethasone抗體藥物和瑞德西韋,一定要在第一階段用,不然就沒有意義了。過去因為對新冠病毒不了解,瑞德西韋也是第一次使用,所以瑞德西韋被說要用在重症,我一直對這個地方存疑,但我沒有實際經驗不敢去評論。」不過他認為,就像克流感一樣,在2000年以前都是用在重症,「後來發現沒什麼效果,但如果Dexamethasone用太久導致免疫力下降、細菌感染死亡,所以大概只能用1-2天不能太久,到後期就必須加上抗生素使用。」

為何SARS時港台醫療照護最好,死亡率卻最高?

蘇益仁還提到另一個SARS時期學習到的經驗。「SARS時有一個很殘酷的事實,就是台灣跟香港的醫療照護是最好、最進步的,但這兩個地方的SARS死亡率卻是最高的,都是10-20%的死亡率。」

為什麼會這樣?

蘇益仁指出,「後來檢討原因發現類固醇用太多,因為SARS沒有藥物治療,也不知道這個問題,都是用類固醇在控制,就發現很多人治療後反而重症、走不出ICU,最後死亡。」他舉例,像當時的北京跟越南,染疫病人其實沒有什麼治療,也不曉得怎麼治療,「他們就把病人放在一個開放空間,結果他們的死亡率只有3-5%。」

他表示,SARS時才知道問題出在類固醇使用太大量,「也有一些人因此發生骨質疏鬆、骨折,好幾個人發生副作用,但我們沒有好好再去評估這次的用藥。」

不過蘇益仁也強調自己不是臨床醫師,臨床數據分析資料有限,「這次大家提出來的治療指引,在我來看是步上當時的後塵啦。你把瑞德西韋、類固醇也用在重症,到底有沒有一個標準療法我現在也很懷疑。我覺得張上淳要負很大的責任,應該要澄清這些東西,但我們好像只有依照國際指引,沒有仔細去評估。最近Regeneron進口,才說要早期使用用在輕症,避免輕症轉變成重症,這是對的。」

蘇益仁表示,「我不太相信新冠病毒跟SARS病毒的致病機制會不一樣,我覺得病毒致病機制不外乎就是那四階段,這樣一個病情是免疫系統跟病毒之間的交互作戰過程,任何病毒我認為都差不多是這樣一個過程。」

關於瑞德西韋的使用,這次新冠病毒發病日的第幾天會引起重症,蘇益仁表示無法清楚得知,「但應該是病毒量最多的時候才使用抗病毒藥物,而不是在第二階段用抗病毒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