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撤阿富汗》曾派駐當地的台裔美軍第一手告白: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戰爭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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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確保喀布爾內的安全。」阿富汗國防部長在特戰學校結訓典禮15日當天,還錄製了一段視頻企圖安撫首都喀布爾(Kabul)城內的民眾,但他不知道的是,《路透社》等國際媒體已經報導總統甘尼(AshrafGhani)的出逃,這批畢業生可能昨天還在喊殺敵,今天阿富汗的主人已經變成塔利班政權了,堪稱為最悲情的畢業典禮。

一位曾派駐阿富汗的台裔美軍張姓軍官接受《信傳媒》採訪表示,「看到阿富汗的狀況,我非常難過…當時就知道這場仗無法打贏,只能僵持而已,遲早會如此結局。」

他有20年的美國職業軍人資歷,官拜海軍上尉,曾在2010年以美國海軍預備軍人的身分,派駐阿富汗9個月,他常對朋友開玩笑說,「我是去訓練阿富汗的海軍。」

補給困難都喝瓶裝水,洗澡要閉著嘴巴

張姓軍官說,美軍會撤離阿富汗原因很多,其中最關鍵一點就是補給,阿富汗距離美國十萬八千里,補給非常困難,單單用水,就是非常大的問題,所有盟軍的飲用水都是從阿富汗境外運來的瓶裝水(大部分是巴基斯坦裝瓶的)。

他指出,野外自然環境的水含病菌非常多,非本地人喝了非常容易生病,比較大一點的美軍基地,有稍微好一點的自來水系統,但不能生飲,不過可以刷牙,洗澡。小一點的前進基地裏面,連水都不能用來刷牙,洗澡必須緊閉嘴巴,避免喝到。連水都如此麻煩,其它東西有多不容易取得,可想而知。

退役美軍上尉張先生說,阿富汗人民風剽悍,不過不太為國家而戰,大部分人並不把自己看成阿富汗人,他們主要效忠自己的部落,以及部落以下的家族。(圖片來源/翻攝自阿富汗特戰司令部)

缺乏物資,導致過衛生條件非常差,「我在的坎達哈基地就發生過大規模食物中毒,上吐下瀉,我也染到了,瀉肚子兩天,幾乎無法吃飯,只能不斷喝水避免脫水,後來看醫生,開了藥。」一個基地停水,或超過四分之一的人都染病,一旦食物中毒,直接就失去戰力。

司機運送物資,要塞錢給塔利班放行

盟軍在阿富汗的物資補給也非常的困難,他回憶說,美軍和加拿大的部分,主要是先海運,不過阿富汗是內陸國家,必須先運到巴基斯坦的大城克拉蚩,然後用卡車運到巴阿邊界,再來交給阿富汗的「私人運輸公司」(其實就是民兵),他們護送物資到美軍主要基地,像古代鏢局一樣,三分靠本事,七分靠交情。

「這些『運輸公司』大部分時候都賄賂當地塔利班司令,讓他們別搶車隊。有時候基地突然幾天沒有新鮮蔬菜食物,我們就知道運輸車隊被搶,被炸了。」

盟軍裏面的歐洲國家,主要是靠鐵路,穿越俄羅斯和中亞國家,然後再從阿富汗北方邊界用卡車送到歐洲盟國基地。

北方地區比較安全,比較不會被搶,不過俄羅斯和中亞國家會收運輸費,也會限制武器的運輸。因此比較高價值、較重要的、或敏感物資和人員,則是用空運。美國主要從科威特裝載上飛機,也有其它波斯灣國家被其它盟軍國家用來運輸,不過空運比較昂貴,也必須經過巴基斯坦領空,運量有限。

地形複雜,白天氣溫48度下雪時負5度

地形對物資補給、運輸來說也是一大挑戰,他指出,阿富汗東南部類似沙漠和草原混合,北部是高山,不利於傳統陸戰,道路也十分破舊,各地運輸十分不方便,外加塔利班叛軍持續突擊,許多基地之間聯絡都不容易。短程就靠武裝車隊,中程仰賴直升機運輸,遠一點就必須搭盟國空軍的運輸機,多半是C-130運輸機,連起飛降落都必須急速提升或降落,否則容易受到叛軍火箭攻擊,比坐雲霄飛車還要猛。

惡劣的氣候也使得外來的人不易適應,阿富汗夏天非常熱,比沙烏地阿拉伯的沙漠好一點,我遇到過最熱是華氏120度(攝氏48度),有時候會有沙塵暴,冬天冷,會下雪,不過不是非常冷,可能攝氏零下5度。

談到自己的敵人,塔利班政權與這場戰爭,張上尉說,阿富汗軍警在盟軍支持下,雖然打勝仗,不過塔利班叛軍立刻就會跨越邊界,回到巴基斯坦。

追擊塔利班到了邊界,西方軍隊淪為下風

巴基斯坦西部與阿富汗接壤地區,主要居民和阿富汗的帕西圖人同文同種,塔利班主要就是這個族群,這裡很多人是塔利班的盟友,這個地區危險到連巴基斯坦陸軍都不太敢進入,他們一旦躲到巴基斯坦,邊界數百公里,非常不容易防守,阿富汗和盟軍也不能跨越到巴基斯坦追擊,所以怎麼打都打不贏。

他說,巴基斯坦政府雖然支持美國,不過巴基斯坦軍方內部有非常強的親塔利班份子,巴基斯坦軍方,尤其是三軍情報局(Inter-Service Intelligence) 就暗中支持塔利班和基地組織。這樣看為什麼賓拉登會被發現躲在巴基斯坦陸軍官校附近,就不覺得奇怪了。

「盟國最開始的觀念就有錯誤,想要協助阿富汗建立穩定的國家。阿富汗其實從來沒有成為過現代意義的國家,算是部落聯盟,誰強大,各部落就支持誰,有點像大禹治水的時代一樣。」

阿富汗不算個國家,哪個部落強大就獲得支持

他解釋說,阿富汗人民風剽悍,不過不太為國家而戰,大部分人並不把自己看成阿富汗人,至少不是效忠國家的身分。他們主要效忠自己的部落,以及部落以下的家族。宗教也有很強的影響,語言的族群也有關聯,國家則沒有。

這點盟國後來也發現,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最好的例子就是推翻塔利班幾年後,盟國積極建立阿富汗中央政府軍和警察,為了增加中央政府權威,防止割據,逐步要求地方軍閥和民兵武力只能擁有輕武器(步槍和手槍),而必須把重武器(大砲,裝甲車,火箭和重機槍)通通交給阿富汗中央政府軍。

結果那些本來協助美國推翻塔利班的地方軍閥武力,反而戰力削弱。拿到武器和資源的中央政府軍最近望風而逃,地方軍閥也沒有辦法和塔利班對抗。

外界一直有一個疑惑,塔利班背後到底誰支持的?他回應說「阿富汗有六個邊界國,外加美俄,還有附近的中東國家和土耳其,太複雜了。」但他認為,用現代東西方經過幾千年演變的國家來看阿富汗,是國不成國,阿富汗要變成一個「國家」,可能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