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與俄羅斯駐美大使一席談話使佛林將軍辭去川普國家安全顧問一職,找來找去的結果,川普還是用了一個將軍,由陸軍現役中將的麥瑪斯特(H R McMaster)擔任國安顧問。看來川普對軍人是情有獨鍾。
由於包括國防部長、國土安全部長、國安會幕僚長等通通都是上將,川普這個滿天將星國安團隊,顯示軍人對美國國安政策決策影響力是前所未有的高比重。如果是在第三世界,相信早被大家譙翻,懷疑是否會有民主倒退,但美國人至今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在野黨國會議員還認為這些軍人是川普內閣的亮點,是比白宮值得信賴的存在,對民主倒退的疑慮反而多是針對民選的川普總統。
波灣悍將主掌川普國安
雖然國安顧問麥馬斯特與國防部長馬提斯過去對亞洲沒說什麼,更沒聽到他們提及台灣,但是這群軍人主掌美國國安政策對台灣還是有很大的影響。由於美俄中大三角關係在短期出現變動的機率不大,加上中俄也因內部因素,不太可能會主動挑釁美國,在這個情形下,台灣會被川普國安團隊影響的可能,就會是川普政府的內部政策,以及金正恩對朝鮮半島的舉動。
從這個滿天星國安團隊的個人經歷來看,大概是個不怕打也準備打的鷹派,「維持現狀」不會是無上律令,因此其政策傾向就會不同於傳統外交官以穩定、不出亂子為先的考量。媒體已經報導川普國安團隊在研擬對北韓動武的政策,以及國防部長馬提斯命令第三艦隊航母(不是駐守在橫須賀的第七艦隊)駛進南海展開演習的作為來看,過去八年美國不屑使用軍武的情形在今天已不復見。
由於這些是在後冷戰時代打過兩次波灣戰爭與反恐戰爭後從沒吃過敗仗的軍人,還是以懸殊比數打爆對手,這個軍事上的絕對優勢與當年深陷越戰泥淖,最後狼狽逃出西貢的境遇十分不同。前國務卿鮑爾正因經歷越戰挫折,所以強調美國使用武力的準則是不輕易動武,而一旦使用,就需竭盡所有資源以達到戰勝目標。因大規模武力的匯聚過程曠日廢時所費不貲,使得這個準則往往就變成盡量不使用武力。
但對這批波灣戰爭英雄來說,不僅是戰場常勝,其取勝方式還相對簡單與有效。特別從2001年以來,美國是一邊在打高強度戰爭,同時還在持續社會與經濟的發展。士兵的海外派遣很少會超過一年,甚至在當地還能邊打仗、邊追美式足球比分。戰爭既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對這些統領大軍未嘗敗績的將軍來說,更不會畏懼戰爭。
馬提斯、麥瑪斯特、凱利(John Kelly)都是在對伊作戰建立赫赫威名,凱利在馬提斯擔任中央司令部司令時是其副手。麥馬斯特更以直言無諱頂撞上級聞名軍旅,也幾乎因此斷送其將星之路。麥瑪斯特在1991年初任上尉時,以一個裝甲連痛宰一個伊拉克精英戰車旅的事蹟(東七三方位之戰,Battle of 73 Easting),更被號稱是二戰後最經典的裝甲戰教範。
有一說,這三個人甘冒大不諱,拿自己以生命在戰場上建立的名聲為賭注,幫一個感覺粗鄙不堪的川普經營國安團隊,是出於其對歐巴馬白宮輕視軍隊、以外行指揮內行、出事要部屬頂罪之強烈嫉惡。在這些主見甚強的波灣悍將主導美國國安政策下,對台灣軍務的期待就會不太一樣。
第三抵銷戰略料將持續推動
過去的台美軍事關係集中在軍售上,台美軍事交流是在這兩年開始有比較大的進展。過去在歐巴馬政府時代,白宮與國務院的影響力相對大,但以川普政府眾星雲集的國安團隊組成來看,國防部可能會居主導地位。因此國防部的作為就更需要關注了。由於2014年底美國國防部公布了一個頗具野心的總體戰略調整──「第三抵銷戰略(The Third Offset Strategy)」,因此這個戰略的發展速度與方向,會給台灣的軍務與產業發展帶來新的壓力與機會。
馬提斯就任國防部長後,先留任國防部副部長沃爾克(Robert Work)。之後提出的國防預算「只」比先前預算多一成,而讓馬侃參議員大失所望。但馬提斯的預算重點還是在建立即戰力(Readiness),而不是軍務現代化(Modernization)上。只是因沃爾克是美國防部「第三抵銷戰略」的設計者與執行官,加上現任國安顧問麥瑪斯特早前也對「第三抵銷戰略」提出不少修正意見,甚至端出與「第三抵銷戰略」搭配的陸軍戰術。因此我們可以預期,美國防部的「第三抵銷戰略」會持續推動。
美國從冷戰開始到後冷戰時代,連同這次,一共提出過三次「抵銷戰略」,都是以美軍及其友軍在傳統武力上失去優勢時,要如何擊敗敵人為著眼點。第一次抵銷戰略是透過大量建造核武,來抵銷蘇聯在歐陸居優勢的傳統武力部署。第二次抵銷戰略則是當蘇聯也開始大量建造核武,並與美國達到平衡後,美國與北約要如何反制蘇聯與華沙公約依舊強勢的非核軍力。特別是在1973年中東戰爭時,配備美軍裝備的以色列,在一開始被搭載蘇聯裝備的埃及砍得落花流水,使得美國擔心一旦蘇聯真的入侵,北約可能毫無招架之力。
因此一系列圍繞在精準打擊、匿蹤、遙據感知能力、電腦輔助自動化、整合指管通情資的武器與作戰系統倡議,以及相聯繫的軍事組織與教範改革等被提出。因應這些需求而研發的武器被統稱為「入侵破壞者 (Assault Breaker)」。之後美國也擬定了歐陸「空陸一體戰(Air-Land Battle)」的戰略,北約在戰術上也發展出「攻擊(華約)後援兵力(Follow on Forces Attack)」的作戰想定。但還來不及使用,還好蘇聯就解體了,於是第一次波灣戰爭成為「第二抵銷戰略」的試驗場,其展現的巨大威力帶動了90年代「軍事事務革命(RMA)」的浪潮。
軍事事務革命已成美軍昨日歷史
前兩次的抵銷戰略,是針對蘇聯與華沙公約組織的傳統武力優勢;這個「第三抵銷戰略」,是針對中、俄兩大以及伊朗、北韓兩小,加上流竄各地的恐怖主義威脅。
由於中、俄、伊朗與北韓等軍力都有持續強化,與美國的距離不斷拉近,其對美國呈現的地緣及政經挑戰又都各自不同,這與前兩次以蘇聯為對象的抵銷戰略大相逕庭。
根據前國防部長黑格以及現任副部長沃爾克的說法,「第三抵銷戰略」在科技上會專注於人工智能與無人化、機器人、生物科技、人機一體、武器微型化、機器深度學習能力、大數據資料分析、網路戰爭、積層列印技術(3D列印) 等,可看出未來發展是整合指揮、管制、通訊、情報,建構新的「多層複合系統(system of systems)」,形成具有現代意義的「戰鬥網路(Battle Network)」,以在局部取得優勢並殲擊對手。
國防授權法提供台美軍務合作空間
由於去年底美國通過國防授權法,使台美軍事交流的層級與頻率可以大幅提高。當美方在積極發展「第三抵銷戰略」時,很可能其關注的事項就會透過繁複的台美軍事交流一次次傳達出來。
舉例來說,台灣希望發展或取得武器載台,但美國為了形成西太平洋抗中的作戰網絡(不是網路戰),可能更希望武器載台也能作為盟軍的一個終端機,可以協助資訊收集,甚至在必要時有接戰能力。台灣自製武器如果沒有處理到這個考慮,可能美方的反應會比較消極,而台灣根據過去經驗,很可能會認為美國是基於生意考量,不願台灣有自主生產武器載台的能力。
由於「第三抵銷戰略」講的不只是軍事科技創新,也包括相對應的組織改造與作戰典範改革。台灣在這方面的所面臨衝擊可能就會更大了。
此外,美國「國防高等研究計畫署DARPA」在前兩次抵銷戰略扮演中心角色,不管是網際網路、匿蹤技術、電腦、資料挖礦、全球衛星定位等科技的出現,都與DARPA高度相關。但美國防部副部長已經宣告「第三抵銷戰略」需要的科技會多來自民間的商用科技。這也給台灣一個新的思考方向,是否可以利用川普「回美國製造」的政策利多,在第三抵銷戰略鋪陳的空間下,讓台灣加入美國這波以民間商用科技為基礎的國防產業創新製造鏈呢?一方面建構台灣新的全球產業分工角色,同時提供台灣產業升級需要的新科技,也讓台美在國防軍武產業上發生合作關係。
現任國安顧問麥瑪斯特在任職美國陸軍能力整合中心主任時,就提出陸軍的「多域戰(Multi Domain Battle)」,強調陸軍不會只在陸地上機動作戰,也有在海、空、網域等呈現跨領域作戰的要求。美國海軍也提出「電磁機動戰(Electromagnetic Maneuver)」,這些概念的發展對台海防務的可能影響也需要仔細分析。
不少人將川普總統的話當耳邊風,但這批滿天星國安團隊不是省油的燈,各個都是能打仗也敢打仗的將領,知識能力也非泛泛之輩。對台灣來說,這是過去沒看到的挑戰,但也有許多前所未見的機會,值得仔細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