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英雄的背後是汗與淚的交織 那些你所不知道的新北清潔隊員

人物故事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甚至一周清潔隊員的工作全部停擺,你的生活會變成甚麼樣子?不論是上班路上清潔隊員正彎著腰清掃街道,還是下班後出現在巷口收運垃圾,日常生活中,你總能看見的他們的身影,疫情期間的環境衛生也由他們一肩扛起。

清潔隊員做著容易被忽略卻極為重要的工作,他們的故事鮮少被別人提起,《信傳媒》採訪3位新北市110年績優清潔隊員分享數十年來的甘苦談。

每次的收運,面對不同的民眾都是挑戰

「工作近30年你真的沒有曾經想過要離職?」「沒有,沒有想過,我是覺得我做這份工作我很開心。」回答的是服務於新莊區清潔隊路線班的連美菊,面對鏡頭時,連美菊有些不知所措,但回答時語氣肯定,年資已長達29年的她,沒有職業倦怠,並將每次的收運視為挑戰。

「我是覺得跟路線車(垃圾車)出去做,每天都面對民眾那是一種挑戰,你可以看各式各樣的人,而且甚麼人你都碰過」連美菊表示,大部分的民眾現在對清潔隊員都很友善,有些甚至會拿自己做的食物來跟她分享,當然也有兇悍的民眾,她秉持著以和為貴的精神,遇到民眾不使用專用垃圾袋,連美菊就柔性勸導,噴濺到民眾,便馬上跟民眾道歉,所有工作上的不愉快,就隨著垃圾車到焚化爐傾倒垃圾一掃而盡。

連美菊不諱言,清潔隊的工作很辛苦,但她仍然很熱愛她的工作。(攝影/趙世勳)

被垃圾噴濺到就拍拍身體、換件頭巾繼續工作

連美菊工作時,俐落且沉著冷靜,絲毫看不出她已過花甲之年,但人都有青澀的時候,連美菊說,以前最怕的就是民眾丟廢油與香灰。

她回憶,有次經過燒烤店,外勞趁著垃圾車要攪上去的空檔,把廢油丟進去,噴的她到處都是,還有拜拜燒的香灰,連美菊提醒民眾,一定要把香灰加水弄濕,「那噴起來喔,濃煙散霧,很恐怖,頭髮眼鏡全部都是,民眾也是一樣會被噴到」,如果真的被噴到怎麼辦?連美菊淡定的回應,我有包頭巾,如果有噴到就趕快把頭巾丟掉,頭趕快拍一拍,「一般我都會另外再帶一個啦,如果那個髒了會再換」。

除了短暫的狼狽,連美菊也曾因為工作時一時不小心,在要坐上垃圾車時踩空,整個人摔在地上,當下頭馬上腫一起一個像乒乓球一樣大的包,也導致腰部受傷,後來她回想,連續兩年的年底都發生類似的意外,認為原因可能與年底工作量較大、身體較勞累有關,不過,敬業的她,當下檢查沒什麼問題,休息幾天就馬上回到工作崗位。

初來乍到就管理上百人,菜鳥主管低頭動手做向前衝

同樣把清潔隊工作視為挑戰的還有他,中和區清潔隊資源回收班領班余遠國,余遠國原本在公所上班於2009年調任至清潔隊擔任稽查員,103年再調到資源回收班擔任領班,回想起當時接任的情況,他坦言「壓力很大」。

余遠國因為受到隊長肯定,當時才接任機動班領班9個月的他,就被調班到資源回收班,得知消息的當下,他有點錯愕,因為資源回收班的業務複雜、人員也多,他直言,「我一個最菜的幹部來接這個工作,我覺得沒辦法」,一路上他都在調整心態,不會的就起身跟同仁一起做、一起學習,做錯了就跟同仁道歉,不害怕失敗,一轉眼就過了7年。

身為資收班領班,雖然是主管,但只要有時間余遠國都會跟同仁一起作業,盡早與同仁完成每天的工作。(攝影/趙世勳)

資源回收班一天的工作流程大致如下:上午要先到各社區大樓與新北市的「黃金資收站」收運回收物,然後回到場區卸貨,傍晚則跟著垃圾車循線收運,清潔隊員收下民眾的資收物,並簡單在車上進行分類,來不及的話,清潔隊員會在車上會先破袋,收集好資收物,回到場區後,經過輸送帶由人工進行挑選分類。而7年前余遠國剛到資源回收班時,有148位同仁加上5位公法救助人員,一下子要管理153人,壓力可想而知。

「一定要做到100分的就是自己的安全!」同仁的安全是他的第一位

令他感到戰戰兢兢的不僅如此,在資收場多是易燃物,一個行動電源遭到擠壓就可能產生自燃的情形,場區需要在火源還沒開始蔓延時,就即時發現與撲滅,否則就是祝融之災,余遠國不諱言,他在資源回收班最擔心的就是發生火災,降低火災的發生率,對他而言,就是一種成就感。

同仁們工作時的危機,還包含收運物資的時候,有些民眾比較心急,有時候整袋資收物往上一拋就走了,於此同時,忙於分類的同仁可能被砸到頭,也可能被玻璃、金屬,與燈管等尖銳物給劃傷腳。

余遠國說,「其實我都跟同仁講,工作上不用做到100分,…,但是最主要的一點,我們一定要做到100分的就是自己的安全」,他時常告誡同仁,不論是在場區還是在收運,安全防護裝備一定要戴好,工作過程中也要特別小心,這是他巡視場區時的重點之一。

當天的資源回收量大,清潔隊員正在將資收物移到另一台車上,以便後續作業。(攝影/趙世勳)

在清潔隊服務10餘年的余遠國笑著說,「10幾年的年資不算太長,但我年紀算大啦」,時常因為臨時狀況加班的他也不諱言,家人多多少少有一些抱怨,但他也說,「遇到狀況的時候,在這崗位上我就非得要去執行」,余遠國感謝家人給他在工作上最大的支持。

至於這份工作辛苦嗎?余遠國說,「你做了這份工作,那你基本上也不能說去怨那個怎樣辛苦,因為其實每一項工作都有它辛苦的地方,如果每一件工作,都因為辛苦而要做一些逃避,在社會上也很難立足。」

余遠國雖然不算資深,但樂意學習,不僅擁有多張駕照,也能掌握目前資源循環的最新發展。(攝影/趙世勳)

手指變形、尿失禁再苦再累,她咬牙苦撐20年終苦盡甘來

新店區清潔隊道路清掃班張秀花今年則是她22年服務生涯中第二次得到績優清潔隊員的肯定,回首過去,她認為,稱不上坎坷,因為一路上都有很多貴人,在工作上給她許多的協助。

張秀花是一名原住民的單親母親,考量家庭手工市場越來越差,她選擇加入清潔隊,當年她的小孩一個才剛學會走路,一個還在哺乳階段,無人照顧時,她甚至要一手牽著小孩,後面再背一個小孩去掃地,一雙兒女就是她的工作動力,在那個對原住民還存有刻板印象的年代,就連推薦她進入清潔隊的代表,每次看到她還沒離職都感到詫異,不過,為了養家,張秀花一撐就是20餘年。

天色剛亮,道路清掃班已準備上工,擔心造成他人困擾的張秀花,不論天氣是冷是熱,從未想過臨時請假。(攝影/趙世勳)

這20多年來,張秀花也調動過多次的工作崗位,除了道路清掃,她也曾服務過資源回收班與廚餘班,但難免會有難熬甚至力不從心的時候。

張秀花回憶,在資收班時每年農曆過年前是最累的時候,資收量相當驚人,她把雙手當成刀片,劃開每袋資收物,然後進行分類,不只累到晚上睡覺時,手會抽動到痛醒,久而久之,手指也彎曲變形,她也曾短暫服務於廚餘班擔任駕駛,不過,由於廚餘的重量相當沉,一用力就不小心失禁,她才請調到道路清掃班。

「沒有甚麼是我學不會!」她從引擎如何發動都不曉得到教導新人

那麼道路清掃班就真的比較輕鬆嗎?要在大眾都還熟睡時就早起工作不說,不論是出大太陽還是颳風下雨都得出勤,尤其張秀花的工作地點在山區,工作途中下起雨是家常便飯,還有每次颱風過境後,留下滿地落葉、樹枝傾倒,與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大量垃圾,為了給民眾一條安全又乾淨的道路,道路清掃班更不能缺席,她笑著說,「這幾年還好沒有甚麼颱風,但是沒有颱風又覺得很怪」。

憑藉著多年的工作經驗,張秀花一眼就能看出草叢中哪裡有菸蒂、垃圾,「去別的地方都會看,唉呦這邊好髒,拿個掃把來掃,開玩笑這樣子講」成了她的「職業傷害」。

張秀花天性樂觀,但在工作上從未怠慢,努力盡自己的職責。(攝影/趙世勳)

現在的她負責帶領公法救助人員,教導同仁使用割草機、吹葉機等各種機具,不過,一問才知道,張秀花會使用這些機具全靠自己摸索,無師自通,原來當時的長官以為她甚麼都會,就叫她去使用機具,但其實她連最基本的發動都不會,憑著一股氣,張秀花相信,沒有一件事能難倒自己,才慢慢摸索出來。

張秀花與同仁之間不分彼此,相處得相當愉快。(攝影/趙世勳)

採訪過程中也不難發現,張秀花與同仁沒有上下之分,她自認與同仁每天相處在一起,那感情是比親兄弟還要親,她在意工作時的氛圍,「你要痛苦一天,還是要快樂一天,我當然要嘻嘻哈哈牙齒出來一天啊」張秀花說。

如今張秀花的小孩已長大成年,她發自內心的表示,「我是真的很滿足,把我的小孩子養大了」,過去20多年來,工作上的辛酸一切也苦盡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