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真心話:一秒都不後悔3年前棄影從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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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時代》雜誌4月28日以「澤倫斯基領導能力」題目作為封面故事,介紹這位烏克蘭總統在對抗俄羅斯大軍時候展現堅忍的意志力,英勇驚險躲過刺殺的事蹟。加上他能說善道,跟西方演講賺人熱淚,獲得歐美許多精銳的軍備武器,還運用各種靈活的戰術,人數和武器較少的烏軍才能在3月底擊退基輔附近的「長蛇陣」俄軍。

正是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捨命保護國土的勇敢精神感動全世界,美國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26日特邀40國將領在德國參與防衛會議,確保對烏克蘭軍援態度堅定且步調一致,並矢言「竭盡全力」幫助烏克蘭。

拜登爭取國會同意再援助烏克蘭330億美元

28日美國總統表示,正在爭取國會同意再援助烏克蘭330億美元(約9750億元台幣),並將利用扣押俄羅斯富豪的財產,補償飽受戰火摧殘的烏克蘭。之前,拜登承諾對烏克蘭累計援助37億美元軍備和人道物資。

《時代》雜誌文章指出,夜晚是最難熬的,澤倫斯基躺在小床上時,耳邊傳來防空警報的嗚嗚聲,手機還在他身邊嗡嗡作響。

他的眼睛掃描白天沒有機會閱讀的訊息,有些來自他的妻子和孩子,很多來自他的顧問,還有一些來自他的部隊,他們被包圍在掩體中,一次又一次要求他提供更多武器,來打破俄羅斯的包圍。

2月24日半夜俄軍直攻澤倫斯基和家人藏身處

每當午夜時分,在他自己的地堡裡,同樣的想法不斷在腦海迴旋:「在烏克蘭的某個地方,炸彈仍在墜落,平民仍被困在地下室或瓦礫下。俄羅斯人仍在犯下戰爭罪、強姦罪和酷刑罪,他們的炸彈正在夷平整個城鎮。」

馬立波市及其最後的守軍被圍困,一場關鍵的大戰在東方打響了。在這亂世當中,前喜劇演員、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仍需要世界參與其中,並讓外國領導人相信,他的國家現在不惜一切代價,需要外界的幫助。

大多數晚上,當他瀏覽自己的議程時,他的任務清單與戰爭本身的關係不大,而與世人對戰爭的看法有關。他的使命是讓自由世界以烏克蘭的方式體驗這場戰爭:戰爭也關乎自由世界人民的生存。

美國和歐洲紛紛向他提供援助,向烏克蘭提供的武器比二戰以來任何其他國家都多。成千上萬的記者來到基輔,他助理的收件箱裡塞滿了採訪請求。

歐美向烏克蘭提供的武器創新高

4月某兩週,他們允許時代雜誌記者在Bankova街道的總統府裡這樣做:觀察他們的日常生活,並在他們生活和工作的辦公室裡閒逛。「士兵帶著我們四處走動,手電筒照耀著黑暗的走廊,經過士兵睡在地板上的房間。」

這段經歷表明,自從記者3年前在基輔的喜劇表演後台第一次見面以來,澤倫斯基發生了多大的變化,當時他還是一名演員,競選總統。

現在,他的幽默感完好無損。「這是一種生存方式。」他說,但是2個月的戰爭讓他變得更堅強,更容易發怒,也更能適應風險。

在2月24日開戰的最初幾個小時內,俄軍幾分鐘內就找到澤倫斯基和他的家人,就在他的辦公室牆壁裡面聽到俄軍的槍聲。

2個月的戰爭讓他變得更堅強

在2月24日太陽升起之前,澤倫斯基和妻子歐倫娜‧澤倫斯基(Olena Zelenska)通知孩子,俄軍轟炸已經開始,準備逃離家園。他們的女兒17歲,兒子9歲,兩人足以理解處於危險之中。「我們把他們叫醒時牆外一直傳來爆炸聲。」

他們很快就清楚總統辦公室不是最安全的地方。軍方通知澤倫斯基,俄羅斯突擊隊已經空降到基輔,要殺死或俘虜他與其家人。「在那天晚上之前,我們只在電影裡面看過這樣的景象。」總統辦公室主任耶爾馬克(Andriy Yermak)回憶說。

當時,烏軍在街道上與俄軍開戰,總統衛隊用他們能找到的任何東西封鎖總統府,後面一扇門被一堆路障和膠合木板擋住了,更像是一堆垃圾場,而不是防禦工事。

2/24半夜俄羅斯突擊隊已經空降到基輔

朋友和盟友衝到澤倫斯基身邊,有幾個人帶著家人來到總統府,如果總統被殺,需要由議長來指揮烏克蘭。但議長斯特凡丘克(Ruslan Stefanchuk)在開戰當天早上就直接開車前往班科瓦大街,而不是在遠走他鄉。

斯特凡丘克是當天在總統府辦公室見到總統的第一批人。「他臉上沒有恐懼,發出第一個問題:這怎麼可能?」之前幾個月,澤倫斯基一直淡化處理華盛頓預警俄羅斯即將入侵。

現在斯特凡丘克才理解,一場全面戰爭已經爆發的事實,「我們感覺到世界的秩序正在崩潰。」很快,議長衝上街來到國會,主持投票,在全國實施戒嚴令,澤連斯基24日下午簽署該法令。

2/24下午簽署戒嚴令

當夜幕降臨的第一個晚上,基輔行政區周圍爆發了槍戰。總統府的警衛關上了燈,為澤倫斯基和十幾名助理帶來了防彈背心和突擊步槍。

只有少數人知道如何處理這些武器。其中一位是烏克蘭軍事情報部門的老兵阿列斯托維奇,他形容「這絕對是一個瘋人院,俄軍曾兩次襲擊總統府。」澤倫斯基後來告訴記者,他的妻子和孩子當時還在那裡。

美國和英國軍隊提議撤離總統及其團隊,他們的想法是幫助烏克蘭建立一個海外流亡政府,最有可能設立在波蘭東部,可以繼續從遠方領導。

顧問回憶說,澤倫斯基從未認真考慮這些提議,後來總統透過電話回覆美國:「我需要彈藥,而不是搭便車」,這兩句話隨即上了世界各大媒體的新聞頭條。

「我需要彈藥,而不是搭便車」

「我們認為他很勇敢,但是風險很大。」一位聽取了電話簡報的美國官員說,澤倫斯基的保鏢也有同感。

他們還敦促他立即離開總統府,總統府座落在一個人口稠密的街區,周圍的民宅可以作為敵人狙擊手的巢穴。

有些房子離得夠近,可以從街對面的窗戶對總統投擲手榴彈。「這個地方很開闊,我們甚至沒有混凝土塊來封閉街道。」阿列斯托維奇說。

在首都外的某個地方,有一個安全的掩體正在等待總統,它可以承受俄軍長時間的圍攻。澤倫斯基拒絕去那裡,相反地,在入侵的第二天晚上,當烏軍在附近的街道上與俄軍作戰時,總統決定走到外面的院子裡,用手機拍攝一段影片。「我們都到齊了,捍衛我們的獨立,我們的國家。」澤倫斯基點名身邊的官員後表示。他們穿著軍綠色的T恤和夾克,這將成為他們的戰時制服。

全世界目光都盯著他看

到那時,澤倫斯基才明白了他在這場戰爭中的作用,烏克蘭人民和世界上許多民眾的目光都盯著他看。

「你知道他們都在看,你是一個模範,你需要按照國家元首應有的方式行事。」澤倫斯基強調。

2月25日,他將40秒的剪輯影片發佈到Instagram,然後澤倫斯基對逃離的官員、軍官的人數感到震驚,他沒有以威脅或最後通牒回應逃離事件,他們需要一些時間來疏散家人,總統答應了。然後總統要求他們回到原來的崗位,多數人也照做了。

其他人自願住在總統府的掩體中,Serhiy Leshchenko 是著名的記者和國會議員,在入侵幾天後,進入總統府,幫助政府團隊對抗俄羅斯的虛假信息。他必須簽署一份保密協議,禁止分享有關掩體設計、位置或設施的任何細節,總統府內所有工作人員都受此保密承諾的約束,他們甚至不允許談論在那裡吃的食物。

炸飛俄軍坦克,是烏克蘭總統府最歡樂時刻

戰鬥和火箭襲擊的戰爭畫面往往會出現在社群媒體上,在掩體裡面,總統和工作人員只能透過手機或筆電觀看戰局,常為烏軍無人機炸飛俄軍坦克、直升機、軍機,高聲歡呼。

這是他們最歡樂的時刻:「看看我們人民,所有烏克蘭人民如何聯合世界各國,對抗俄軍,很快所有俄軍都會消失,我們全世界將擁有和平。」

沒過多久,澤倫斯基就堅持要親自視察戰場。 3月初,俄軍仍在砲擊基輔並包圍首都時,在兩個朋友和一小隊保鏢的陪同下,秘密開車離開大院,幾位最親密的助理是在近兩個月後才知道這次出行。

3月初澤倫斯基就堅持要親自視察戰場

從班科瓦街向北,這群人來到一座倒塌的橋梁前,這座橋代表城市邊緣的前線,這是澤倫斯基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戰爭場面。他驚訝看著路上爆炸留下的坑洞像火山口一樣大。

當他們在崗哨停下來與烏軍交談時,澤倫斯基的保鏢快要抓狂了:總統沒有理由如此接近俄軍,總統說他只是想看看,和前線的軍人聊聊天。

幾天後,在戰火下,澤連斯基看到溫馨的「羅宋湯之旅」,在靠近城市邊緣的一個崗哨,總統遇到了一名男性廚師,這名男子每天都會為部隊帶來一壺新鮮的羅宋湯。在敵軍狙擊手和大砲的射程之內,他們站在那裡,悠閒端著一碗麵包湯,談論蘇聯解體後的樣子。

「送羅宋湯的男子告訴我,他多麼討厭俄羅斯人。」澤倫斯基回憶道。然後,廚師走回汽車後備箱裡,拿出他以前在蘇聯軍隊服役時獲得一些獎章,這段談話留給澤連斯基深刻的印象。

戰火下的「羅宋湯之旅」

這樣的出訪很少見。總統經常收到將軍的最新消息,並給他們一些指示,但澤倫斯基不會假裝自己是一名戰術專家。國防部長很少在他身邊,烏克蘭的最高軍事指揮官也沒有在身邊,他們都在前線打仗。

澤倫斯基逃過多次死劫,但是許多死去平民的影像在澤倫斯基腦中揮之不去,烏克蘭部隊每天的呼聲也是揮之不去,數百人被困在地下,食物、水和彈藥都用完了。

時代雜誌主要是採訪他和身邊約10名助理,多數助理沒有真正準備好,就投入了這種體驗,就像澤倫斯基本人,很多助理原本來自演藝界,戰前在烏克蘭被稱為網紅、直播主或記者。

多數助理以前是網紅、直播主或記者

在入侵的最初幾周,當俄羅斯砲兵接近基輔時,澤倫斯基很少等到日出時才打電話給最高將軍報告情況。

他們的第一通電話通常是在凌晨5點左右,然後把對話往後延幾個小時,讓澤倫斯基吃點早餐,他總是吃雞蛋,然後去總統府。

入侵後,總統住的房間幾乎沒有變化,依舊擺放富麗堂皇的金色調家具,讓人感到刺眼,一位軍官開玩笑說,至少把這裡炸掉吧。總統府周圍的街道變成布滿檢查站和路障的迷宮,民用汽車無法靠近,士兵向行人詢問每天都在變化的通關密語。

總統府周圍道路變成迷宮

總統辦公的日子被一連串的演講、會議和採訪佔滿,通常是通過筆電或手機的螢幕進行的,例如,總統與演員Mila Kunis、Ashton Kutcher舉行過一次Zoom會議,他們通過GoFundMe活動為烏克蘭籌募資金。

從3月到4月初,澤連斯基平均每天發表一次演講,對美國、德國、南韓、日本國會、歐洲議會、世界銀行和格萊美獎等不同場合發表演講。

每一次演講都是在考慮到他的觀眾的情況下製作的,當他對美國國會講話時,提到了珍珠港事件和9/11恐攻勢件,德國國會聽到他援引希特勒大屠殺和柏林圍牆的悲慘歷史。

從3月到4月初,澤連斯基平均每天發表一次演講

4月初,政府團隊開始更頻繁地從掩體出來。烏克蘭軍隊將基輔郊區的俄軍趕走了,俄軍轉移到烏克蘭東部,重新集結,發動新的進攻。

在俄軍入侵的第40天,澤倫斯基又離開總統府,這次是帶著相機。那天早上,他乘坐裝甲車車隊前往布查,原本這是一個富裕的小鎮,俄軍在這裡屠殺了數百名小鎮平民。

澤倫斯基說,被屠殺的布查平民屍體散落在城裡,在桶子裡、地下室裡被發現,被勒死,受盡折磨。幾乎所有屍體都有致命的槍傷,有些人已經躺在街上好幾天了。

俄軍屠殺布查平民,讓烏克蘭的恐懼很快變成了憤怒

當澤連斯基和他的團隊近距離看到這些暴行時,他們的恐懼很快變成了憤怒。 「我們想取消所有的和平談判,我甚至無法直視被屠殺平民的臉。」澤倫斯基的俄羅斯談判特使大阿拉卡米亞悲痛地說。

4月8日,當調查人員還在挖掘布查的萬人塚時,俄羅斯導彈襲擊了烏克蘭東部克拉馬托爾斯克的火車站。當時,成千上萬的婦女、兒童和老人帶著行李和寵物擠在一起,希望能趕上疏散火車。俄軍導彈襲擊這些平民,造成至少50人死亡,100多人受傷,幾個孩子四肢被炸沒了。

澤倫斯基通過現場拍攝的一系列照片了解到這次火車站襲擊事件,當天早上轉發照片給各大媒體記者。一張照片在總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它顯示一名被爆炸斬首的婦女。

總統府仍不允許使用智慧手機

歐盟執行委員會主席范德賴恩(Ursula von der Leyen)曾乘火車前往基輔,為烏克蘭提供快速加入歐盟的途徑。烏克蘭幾十年來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可當這一刻終於到來的時候,總統還是忍不住想起了地上那個無頭女人。

馮德萊恩來訪,是4月份歐洲領袖開始訪問基輔的第一次。在領袖訪問期間,總統府仍不允許使用智慧手機,因為一大群電話訊號,全部從一個地方傳輸,可以讓敵方監控無人機精確定位聚會的位置,然後,俄軍火箭可以精準定位與瞄準總統府。

總總府樓上開始遠離戰爭,總統的顧問波多利亞克(Mykhailo Podolyak)開始回到樓上上班,沒有關上窗簾,等聽到空襲警報時,才會下樓了。

現在,總統最常在戰情室工作

現在,總統最常在戰情室工作,那裡既沒有地下室,也沒有設防,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會議室,只有一個裝飾:三叉戟(烏克蘭的國家象徵),它在澤倫斯基椅子後面的牆上閃閃發光。一夜之間,總統向全國發表了視訊講話,宣布烏克蘭東部的戰鬥開始。

一個多月來,澤倫斯基一直與2兩名烏克蘭指揮官傳訊息。他們是馬立波的最後捍衛者,戰爭初期,這座擁有50萬人口的城市就被俄軍包圍,巨大的亞速鋼鐵廠內,仍然有一小股力量對抗俄軍,其中一位指揮官是第36獨立海軍陸戰旅的Serhiy Volynsky少校,與澤倫斯基保持了數周的聯繫。

亞速鋼鐵廠內,仍有一小股力量對抗俄軍

他們現在已經很了解對方,大多數時候,他們互相打電話或傳訊息,有時是在半夜。早些時候,這名軍官給總統發一張戰爭前的自拍照,總統說,「我們甚至透過視訊畫面擁抱,就像朋友一樣。」

俄軍已經摧毀馬立波的第36獨立海軍陸戰旅,大約只有200名士兵倖存下來。他們在鋼鐵廠內找到避難所和補給品之前,已經吃完食物、水和用完彈藥,他們過得很艱難,總統試圖支援存存活的士兵。

但是澤倫斯基一個人能做的很少。烏克蘭沒有足夠的重型武器來突破包圍馬立波的俄軍。在東部,俄軍優勢明顯,「他們的數量比我們多幾倍。」耶爾馬克說。

德國立場初期搖擺不定

每次與外國領導人談話中,澤倫斯基都要求提供有助於勝算的武器。一些國家如美國、英國和荷蘭已同意提供武器。

但少數國家搖擺不定,最關鍵的是德國。「對於德國來說,真的很難抉擇,他們好像不想失去與俄羅斯的關係,德國依賴俄羅斯供應大量天然氣,這是他們德國的實用主義,但這讓我們付出很多代價。」澤倫斯基說。

烏克蘭已經明確表達不滿。 4月中旬,德國總統施泰因邁爾準備前往基甫了,澤倫斯基的團隊要求他不要來。

有時候,總統的直言不諱讓對方覺得受到侮辱,比如,他告訴聯合國安理會,應該考慮自行解散時候,對方肯定覺得不舒服。

他一秒鐘都不後悔選擇競選總統

但澤倫斯基了解到,友好的請求不會讓烏克蘭獲得所需的武器,這就是澤倫斯基理解他的核心責任的方式。

澤倫斯基不是作為一個戰場指揮官,而是作為一個溝通者,一個國家充滿活力的象徵,他有吸引世界注意力的能力。

俄軍入侵近兩個月後,澤倫斯基的外表發生了變化。他臉上出現新的皺紋,他承認:「我變老了,因為知道有關死亡、有關俄軍酷刑的知識,我變老了。」他承認。「老實說,以前我從來沒有設定獲得這類知識的目標。」

記者懷疑他是否後悔三年前放棄高收視的喜劇節目,轉行當總統的決定,澤倫斯基在總統府回答:「即使是事後諸葛亮,我也不後悔自己做出的選擇,一秒鐘都不後悔。」

他不知道戰爭將如何結束,也不知道歷史將如何描述他在的地位。這一刻,他只知道烏克蘭需要一位戰時總統,這就是他打算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