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珠啟示錄,台灣不是蔣介石的台灣


在中國,只要和初識的朋友聊上一會,對方知道你是來自臺灣的,幾乎都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請問,您府上原籍是那兒?」

一開始,還會很認真的想著自己的先祖牌位,然後回答著台灣人一般認知的「祖籍」。

可是,往往接著的是下一個問題:「那是49年過去的?」

這時候只要搖搖頭回答不是,說自己知道的長輩是幾代都住在台灣,接著的回應就更有趣了:「那就是原住民囉?」

這樣的對話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想認真的解釋(我們在台灣所認知的)原住民,1949年前的漢文化住民,還有1949年後隨國民黨政權來台的三大族群不同所在。可是越來越多次之後發現,原來在大多數不怎麼關心政治的中國人民受教育的普遍認知中,台灣,是只有「原住民」和「蔣介石移民」這兩個族群的。

多數中國人不知台灣有「本省人」

是的,對大多數不看政論電視節目或是只有CCTV可看,也從來沒有來過台灣的中國人民而言,台灣,不存在49年之前的漢文化住民,也就是台灣通稱「本省人」這個族群。原來許多中國人民的台灣史觀,是日本占據的台灣下滿是莫那魯道的英勇抗日原住民族(尤其是在中國看過「賽德克.巴萊」電影的),然後1949年蔣介石帶著從中國偷走的國庫黃金和故宮珍寶,在美帝的保護下開發建設了今天的台灣。

所以邏輯很簡單:因為台灣是藉著從中國帶去的黃金建設成功的,所以今天台灣吃香喝辣的經濟成就是中國億萬老百姓在49年後餓孚遍野的苦日子所換來的。因為台灣是蔣介石政權記取在大陸的失敗教訓,在台灣勵精圖治開發建設(偶爾還要加上其實蔣介石是學習共產黨進行土地改革)才有今天,所以所有反對國民黨,主張台灣主體意識,甚至訴求台灣獨立的都是該死的忘恩負義。

滿合理的,不是嗎?

原來在大部分中國人的心目中,蔣介石政權是開發台灣的救世主。這個開疆闢土以啟山林的功勞都算在了蔣介石父子頭上,當然類比其他國家的拓荒史,這蔣家政權擁有台灣主權是名正言順。姑且不論鄭成功和後來的清康熙,英國美國在擴張領地的過程不就都是這樣。既然蔣家這個來自中國的政權擁有台灣主權,那麼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當然天經地義。

兩岸都各自「推翻國民黨」

真的超合理,如果你明白中國有這麼多自以為明白的不明白。

所以,要從中國人民的視野和認知來理解台灣,就要從他們相信與熟悉的歷史來延伸。和中國的朋友們聊國民政府1925年在上海怎麼一路屠殺工農運領袖,聊國民政府在對日戰爭怎麼前方吃緊後方緊吃,聊國民黨高官們怎麼在二戰之後劫收日本資產中飽私囊,聊49年之前國民政府怎麼讓金融崩潰、然後銀元券金元券讓許多人一生的心血積蓄化為烏有。更重要的是,完全同意,當年那樣的國民黨被中國人民唾棄,根本是理所當然。

然後,再淡淡的補上一句:「可是,你們知道這樣的事情,在台灣一樣發生過嗎?」

於是,中國朋友們,就會驚訝的張大了眼,好奇的聽著你說著二戰之後國民政府如何在台灣劫收日產,二二八是怎麼把人用鐵絲串過手心、槍殺了推到河裡去,四萬元變一元的新台幣如何讓台灣人畢生積蓄一夕成空,白色恐怖時代國民黨中統軍統如何坑殺一整代的菁英。

然後,互相發現,原來在國民黨面前,當年的中國人民與台灣人民如此熟悉,如此接近。

慢慢的,互相理解,中國終究不是蔣介石的中國,台灣也不應該是蔣介石的台灣。用中國人民熟悉的語言來說,中國人民與台灣人民,在反法西斯政府迫害人民的立場上應該要取得高度共識。新中國人民近七十年前用革命推翻了國民黨,台灣人民今天用選票一樣唾棄了國民黨,方法不同,立場一致。中國人民可以不認同台灣其他政黨的主張,但是應該理解台灣人民反對國民黨的初衷。對台灣諸多人民而言,這無關美帝,無關台獨,無關日本殖民,無關去中國化,而是對一個不公不義貪腐政權的揚棄,正如1949的新中國。

所以,如果你堅持台灣之所以為台灣,那麼請放棄無謂的口舌爭辯。傾聽中國曾經的苦難,也讓中國的朋友們願意靜下心,明白台灣曾經的苦難。最後,終究會明白,人民之間最堅強的共識,不是各自表述的政治立場,而是建立在對苦難與傷痛的共同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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