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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布瑞斯（James Galbraith），美國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公共事務學院教授，以反對財政緊縮政策聞名，2015年他曾任希臘財政部長瓦魯費克斯（Yanis Varoufakis）的顧問。
前情提要：
13日美國財政部長葉倫（Janet Yellen）警告，19日美國將達到31.4兆美元借款上限，屆時財政部將以非常規舉措管理政府現金流，她呼籲國會盡快提高債務上限，否則6月後政府恐無法再償債。
美國眾議院議長麥卡錫（Kevin McCarthy）在競選議長過程中，顯然同意了南卡羅來納州眾議員諾曼（Ralph Norman）提出的要求，承諾「寧可讓政府停擺也不提高債務上限」。兩黨對此舉代表什麼看法一致，危機隱然可見。對共和黨極右派而言，這場迫在眉睫的危機正是他們重塑美國的機會；對於民主黨人（以及一些幸存下來的主流共和黨人）來說大難臨頭證明，表決提高債務上限雖具政治風險但是是正確的決定；至於媒體無論左派、右派還是中間派，湊熱鬧才是重點。
債務上限沒提高會怎麼樣？
那麽，這究竟是一場什麼樣的危機？自由派智庫「預算與政策優先項目研究中心」（CBPP）的范德瓦特（Paul Van de Water）這麼描述：
「如果政府無法舉債，就得大幅削減開支，這將對整體經濟造成毀滅性後果。一些家庭、企業和非營利組織會在等待政府償還欠款時落入無以為繼的境地。聯邦政府削減補助金（grants-in-aid）將為州政府和地方政府預算帶來壓力。支出大幅下降會使美國陷入衰退，並提高失業率......此外，美國政府無力償債將衝擊國際金融市場。這將引發對美國信譽的信任危機、削弱貸方信心，動搖美元作為各國外匯存底的地位，增加聯邦政府借貸成本。」
范德瓦特是無黨派人士，他希望國會完全廢除債務上限，不然就是以公正投票將之提高。我同意他這項觀點，但恐怕前述兩種情況都不會發生。這表示我們應從法律層面著手審視范德瓦特對「債務上限危機」敘述的合理性。我們是時候該停止炒作，把目光放在事實上。
債務上限未提高、削減支出是兩回事
首先，未能提高債務上限並不會推翻任何法律上的支出義務。債務上限是有法律明文規定，不過社會福利、醫療保險和補助、利息支付及其他所有法定命令必須撥款的支出也是如此，而財政部必須遵守法律。不管是否存在債務上限，法律上政府都不能拒付任何應付款項。
其次，財政部沒有法律權力針對某項社福計畫、利息或其他任何支出進行削減，而且──據我所知──財政部不可能喊卡這些支出。財政部每天都會支付幾百萬筆款項。我上一次（當時是前總統歐巴馬任內）確認政府是否具備能停止付款的軟體時，它既沒有獲得授權也不存在。就我所知它至今也仍未問世。何必呢？政府從未拖欠社福計畫任何一筆錢。
第三，如果財政部真的以某種方式延期支付賬單，大部分企業、地方政府和家庭也過得下去，因為它們很清楚這只是暫時的。如果有必要，大部分人可以訴諸短期借款──這就是銀行和信用卡的作用。日常生活不會停擺，大部分情況下甚至不會減速。
財長葉倫還有「一枚硬幣」大招可用
第四，財政部不需要發行債券來實現支出。跟所有政府一樣，財政部是透過開支票來付款。財政部不是發行債券以籌措資金，相反地，發行債券是為了向私人投資者提供安全的支付利息資產，以交換它剛剛藉由開支票創造的現金。如果財政部決定停止發行債券（因為債務上限的緣故），無論那些政府高官怎麼說，這是私人投資者的問題，不是政府的問題。
即使財政部設法停止支付公債利息，也不會引發全球金融危機。債務仍將存在，利息繼續累積，任何想把美國公債換成現金的人都能在公開市場上這麼做。不發行新債的情況下，舊債（無論是否違約）的價格可能上升，導致利率下降（就像2011年「債務上限危機」期間發生的那樣，雖然標準普爾公司下調了美國評級）。為什麽？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很快就會獲得收益。股市的確可能會再次崩跌，但那又如何？它已經崩好幾個月了。
最後，美國政府還有一招真正的戲法可耍。財政部長葉倫（Janet L. Yellen）完全有權發行一枚面額隨她指定的白金硬幣（platinum coin），1997年由共和黨執掌的國會立法賦予財長這個權力。
葉倫大可命令美國鑄幣局（U.S. Mint）發行一枚面額1兆美元的硬幣，然後讓財政部用這枚硬幣把聯邦準備理事會（Fed）持有的1兆美元公債買回來。由於硬幣不是債務，只要簿記員大筆一揮，債務水準瞬間就能降到上限天花板以下。這樣做不會造成什麽經濟後果，Fed和財政部以外的世界也不會受到影響。那麼，誰的臉應該出現在這枚硬幣上？我腦中浮現麥卡錫的名字。
為了避免「假危機」創造出「真危機」
簡言之，債務上限的糾葛不是一場危機，而是一場鬧劇。這類鬧劇自1917年該法頒布以來一直反覆上演──當時美國正進入第一次世界大戰，公債不斷增加。然而鬧劇可能引發悲劇。如果民主黨人被自己散播的恐懼困住，他們可能會屈服於那些虛無主義者的要求，透過削減開支換取提高債務上限過關，這種狀況以前就發生過。正如記者格里姆（Ryan Grim）提醒：
「上一次共和黨人在債務上限僵局獲勝時，拜登是副總統，歐巴馬政府同意了所謂的『自動減支』（sequester）。他們還同意成立拜登委員會（Biden Committee），與時任共和黨籍眾議員康托爾（Eric Cantor）達成一大交易（Grand Bargain）。多年來『大交易』對華府而言一直是場黃梁美夢，它包含了增稅以及削減社福、老人健保和其他社會性支出，這項舉措雖不受歡迎，但只要兩黨共同行動，選民就沒辦法向特定一方發火。」
我們正在創造一場真正的危機，以避免一場虛假的危機，受害者將是退休人士、病患、執法部門、美國經濟，當然還有那些討人厭但尚未被摧毀的監管機構，這種危險是真實存在的。債務上限？那不過是個詭計和陷阱罷了。
註：本文之中文翻譯由Project Syndicate提供，再經《信傳媒》洪培英編輯校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