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內政部長李鴻源:有戰術沒戰略的前瞻計畫會讓中華民國破產!

我的前瞻計畫

蔡總統執政將滿週年,執政團隊也急著端出週年慶政績大菜,重頭戲就是總金額高達1.5兆的前瞻基礎建設計畫。

但是這個蔡總統口中將影響台灣未來30年的前瞻計畫,推出之後引起諸多質疑,甚至連過去力挺蔡總統的民間團體、學者以及諸多把票投給蔡總統的689萬分之一,也對前瞻計畫形成過程、內容、以及大幅舉債的資金取得來源存有高度疑慮。

曾經擔任公共工程委員會主委、前內政部長、現為台大土木系教授的李鴻源表示,要談前瞻之前,要先搞清楚台灣現在到底面臨了什麼問題?而缺水、缺電、缺人、缺工,天龍國台北如果來一場六級地震,就會倒掉4千多棟房子,但很荒謬的是全台有一半人口卻是居住在桃園以北,這也造成城鄉差距越來越大,而這些就是台灣目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李鴻源從全台灣土地容受力的角度,大膽的提出遷都中台灣、打造屏東成為東亞退休天堂、改造台南成為台灣的京都以及全台發展水回收再利用等大計劃。他認為,遷都中台灣,就會有三百萬人口移到中部,這時候不僅北部過於擁擠的問題解決,中南部經濟也會帶上來,城鄉差距拉近,蔡政府要大舉在中台灣佈建鐵道的計畫也成為合理,這樣才能夠真正的翻轉台灣。

目前的前瞻繼續發展下去,將會製造出一堆蚊子館?(攝影/蕭芃凱)

「前瞻計畫」=「桃園航空城」翻版

李鴻源在擔任工程會主委期間,最重要的業務就是處理閒置公共空間,他看到全台遍布的蚊子館,他也看到了政府花70多億元蓋的興達港,蓋完從頭到尾卻是一艘船沒進來過, 從過去這些例子,他不諱言現在蔡政府的「前瞻計畫」只看到「手段」沒看到「目的」,有戰術沒戰略,見樹不見林,就像是馬政府當時提出的「桃園航空城」計畫,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他在內政部長任內與決策高層唱反調,提出反對桃園航空城的想法,因為他從全台一大堆的蚊子公路、蚊子工業區、蚊子建築、蚊子機場、蚊子漁港得到的啟示是:「建設不是硬道理」,並不是「鳥籠蓋好了,鳥就一定就要飛過來」,如果大方向沒有定義清楚,蓋一條鐵路、蓋一條捷運是沒有辦法解決根本的問題的。

因此他建議蔡政府,先把整個案子撤回去,找專家花個半年很專業的把問題釐清,提出新的版本之後再出發,然後整個計畫要怎麼執行?誰來執行?錢從哪裡來?後續要怎麼償還?都要說清楚。

否則以目前送出來的「前瞻計畫」,是透過特別預算規避舉債上限去跟子孫借錢,對地方又是採取「要五毛給五百」的作法,其實相當的危險,到時候蚊子建設一大堆事小,台灣掉進財政黑洞「中華民國破產」才是最大的問題。以下是《信傳媒》專訪李鴻源的摘要整理:

有「手段」沒「目的」 ,有「戰術」沒「戰略」的前瞻計畫

問:政府現在提出前瞻計畫,以你過去在公部門的經驗,有沒有看到什麼問題?

答:先不談蔡政府提出這計畫的內容,我們先來定義什麼叫「前瞻」,要前瞻之前,我們要先知道台灣現在面臨到什麼樣迫切的問題。

台灣現在的問題是缺水缺電缺人缺工,台北如果來一場六級地震,要倒掉4千棟房子,但是全台灣一半的人口卻都放在桃園以北,這就是我們面臨到最迫切要解決的問題,所以今天假如來問我,什麼是「前瞻」?我第一個問題就是,這筆錢投進去,是不是能夠解決台灣面臨的這些問題,解決台灣的未來,這才是前瞻。

第二個,誰來執行?台灣一年公共工程整個產業,大概就是4千億元、5千億元就已經到頂了。意思是說,台灣工程能夠消化的量,就是這麼大。今天政府再投入這8800億元進去,尤其是4千多億元全部投在軌道工程,台灣軌道工程的結構,有沒有辦法消化這筆錢,這要講清楚。

台灣能做軌道的公司很少,過去以及最近完成的北捷、桃捷、淡水輕軌幾乎都是外國公司得標,沒有國內的公司,換句話說這投入軌道的4千多億元最後可能會有3千多億元跑到外國業者的口袋裡面去,搞半天,這些工程台灣根本消化不了,最後都是外國公司來做,這樣真的有達到活絡台灣內需市場的要求?

另外,除了民間以外,政府的部分誰來執行?到底是中央政府還是地方政府執行?整個鐵道計畫一啟動,接下來就會是一連串的都市計畫土地變更、土地徵收(這就會牽涉到拆房子)、招標、監工以及監造,這些中央政府執行得了嗎?

我們現在的公務員,每天的柴米油鹽已經忙得暈頭轉向忙昏了,今天還要公務員再去多消化兩千億元,這些公務員辦得了嗎?所以這些事情在整個計畫啟動之前,都應該要想清楚。

要五毛給五百,基層公務員怕被關都想離職了

問:你在公務體系的朋友,有沒有跟你聊過前瞻計畫的事情?

答: 我以前的老部屬,某個局長,最近有一次開會碰到,我看他滿臉愁容,我就問他怎麼回事?他說,他們當初跟中央政府提了一個計畫要20多億元,結果中央沒徵詢他就在前瞻計畫中丟720億元治水相關經費給他,然後就說要照顧南部的百姓,這個官員真的昏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說這些官員怎麼辦?很多人不幹了。對於公務員來說,拿到這一大筆錢並不是好事啊,中央給錢你要消化掉、要執行掉,官員如果有良心的話,就要按照步驟來,但是問題是,以新北市水利局來說,新北市水利局一年頂多就是消化一百億元預算,其他中南部的水利局,一年可以消化50億元就已經很多了,現在中南部這些單位一下子拿到這麼大一筆錢,你說他們該怎麼辦?

最後這些錢一定要花掉,但是要怎麼花?第一個,台灣有這麼多顧問公司,一下子可以投進去嗎?這些顧問公司規劃完之後,誰來設計?誰來招標?誰來監工?最後會害了這些公務員,這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公務員現在選擇要辭職,因為他已經看到自己會掉到法律的陷阱裡頭了,最後這些預算消化不了,一定是會被這些顧問公司牽著鼻子走,他已經看到自己會掉到法律的陷阱,公務員本來就沒想到要賺錢,但是他們也不想被抓去關,所以就選擇不幹了。

另外,最後這些預算落到地方政府去執行時,就會碰到地方議會的干擾,這是我們地方上的政治文化,這是我們必須要去面對的事情,在中央也許擋得了,立法委員對於工程的發包也許沒這麼大的興趣,但是到了地方政府,那是完全不同的文化。

所以從這幾個點來看,接下來整個蔡政府的前瞻計畫在財務規劃、執行面、人力等就會出現很嚴重的問題。所以前瞻這整件事情,執政黨有義務要講清楚的,上述這些問題都講不清楚,今天要貿然投入1‧5兆去做這些事情,我心裡是會有很大的問號的。

李鴻源提出自己的四項前瞻計畫,告訴政府須重新思考再提出。(攝影/蕭芃凱)

我的前瞻計畫:一、遷都中台灣

問:如果你是行政院長,你會怎麼提你的前瞻計畫?

答:你問我的前瞻計畫是什麼?我會告訴你,我的前瞻計畫第一步就是遷都,行政院、立法院遷到中台灣去,三百萬人跟著離開台北,然後中台灣投資四千億元打造新的首都。

本來烏日、成功嶺、南投那邊的土地,根本價值很低的,遷都遷過去土地價值自然增加, 且行政院、立法院去,整個政治中心就會轉移到中台灣,所有跟政府打交道的顧問公司、公關公司、媒體等就會跟著過去,相關從業人員跟著過去,馬上有三百萬人遷移到中台灣居住,創造中台灣就業機會,這可以創造幾兆的產值出來啊。

且三百萬人遷移到中台灣之後,第一個台北的問題就解決了,台北不塞車、房價也會掉下來,空氣水的問題也解決了,三百萬人到中台灣去了之後,這時候中台灣就會有5、6百萬的人口,新的建設就有必要急迫性,這時候的中台灣就有條件談輕軌、談捷運談新的建設,因為已經有6百萬人的需求在哪裡。

所以遷都中台灣,把政治中心轉移到中台灣,一、中台灣土地價值就會增加,二、多了3百萬人進來,中南部經濟就會熱絡起來,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三、北台灣過於擁擠、房價太高的問題解決大半。四、中部起來,南部也會跟著帶動上來,城鄉差距也會跟著縮小,遷都中台灣,台灣的問題馬上解決掉一半,才是真正翻轉台灣的前瞻計畫,而這些都是政府要思考的。

二、不蓋水庫,把全台灣所有生活污水全部回收再利用

第二,這次所提的水資源開發,有解決南科缺水嗎?如果我提前瞻計畫,我就把全台灣所有的生活污水全部回收再利用,也就是循環經濟。

所以水資源的開發並不是再去蓋更多的水庫,而是要談水的回收再利用,在新加坡生活污水再利用是拿來喝的,這些回收再利用的水我們不喝沒關係,但是我們可以送到工業區,取代現在的工業用水,這樣水的再利用,整個產業就出來了

當然政府還要有棒子,那就是要告訴工廠,你一定要用回收水,且你用回收水,政府也會想辦法在稅率上給予優惠,所以你會發現整個水回收再利用的產業鏈,有軟體有硬體,過程中也可以把工研院、台大、成大等研究開發單位帶進來,跟著一起成長。

三、改造安南區讓台南成為台灣的京都

第三,台灣幾個處於地質危險地帶的地區如台北、新北、台南要做一個翻轉性的都更。以台南為例,去年台南大地震,永康區的維冠大樓倒了,大家有沒有看到安南區、安平區安平古堡以西、安北路一帶,南邊則是健康路以西的安平港、鯤鯓湖周遭地區以及濱南路一帶都是土壤液化紅色高潛勢區,這些地方都有土壤液化嚴重的問題,所以如果真的要投資南部,為什麼不改造安南區?投資一百億在安南區,解決土壤液化問題讓安南區翻轉。

安南區一帶土壤液化嚴重,但卻是台灣最重要的一個文化觀光的地方,可是觀光客去了安平古堡,去了億載金城,看到的安南區是什麼?土壤液化、只能去吃路邊攤,觀光客沒辦法在哪邊有更大的消費,所以應該趁這個機會把安南區轉型,投資一百億元,打造一個海綿城市,跟安平古堡、億載金城結合,創造一個台灣的京都,真正不一樣的安南區。

如果有這樣的規劃跟藍圖,安南區就是可以蓋輕軌的地方,因為有觀光客,觀光客到哪個地方可以搭輕軌到好幾個地方,所以輕軌是一個工具不是一個目的,輕軌一定是要跟整個都市設計結合,換句話說,假如說前瞻的目的是要改造安南區,那你跟我說裡面需要三條輕軌,那是OK的,這裡有輕軌的必要且必會賺錢,但是前提是安南區必須先解決土壤液化的問題,才能翻轉。

四、打造屏東成為東亞退休天堂

第四、 大家可以想一想,台灣哪個地方最適合養老?屏東其實最適合,又漂亮土地又便宜氣候又好又接近墾丁。哪可以進一步再去思考,退休後的人需要住在台北嗎?這些退休的人住在台北,無非就是因為台北醫療資源豐富發達且方便。

所以我們應該把屏東打造成一個退休天堂,把最好的醫院過去、最好的照護也移過去,然後這些沒必要住在台北的人都過去,那裡有高爾夫球場等等,所有的退休的人需要的東西通通都有,把屏東打造成一個東亞的退休天堂,然後裡頭有輕軌,然後誰會來?日本人、新加坡人、香港人會來,屏東有機會成為東亞最大的退休天堂,且這樣的計畫,不僅可以把屏東帶起來也會把台東帶起來。

問:您之前在公部門,大家比較疑惑的是,如果您有這麼多想法,為何在公部門的時候不去做呢?

答:以桃園航空城為例子,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沒告訴內政部(當時李是內政部長),我內政部被叫去開會時,整個計畫已經出來了,就像是這次的前瞻計畫一樣,天上掉下來的。

以桃園航空城的例子來說,這個案子裡頭最重要的是土地,然後高層在做決策的時候也不來問我,等到都已經定案了,才要我去幫忙背書?我怎麼能夠幫忙背書,這明明是一個錯誤的案子,所以一模一樣,藍綠都一樣,而且這個前瞻計畫八千億元有一半以上要花在軌道上,更可怕。

建議政府撤回前瞻重新思考半年後再提出

問:你會建議現在的政府怎麼做?

答:如果真的要投資1.5兆,我想是不是全國大家很專業的坐下來談,談個半年,很專業的談半年,不是公聽會哪一種,公聽會都在吵架只是在分肉而已,哪有在討論,這真的很難看。

畢竟特別預算是跳過公債法,且不太受民意機關的監督的,政府不可以幫自己開一條捷徑便宜行事,所以整件事情的財務規劃,要請政府講清楚,否則這樣子別人很難不挑戰你。

我希望政府能夠冷靜一下,先撤回去想一想,整件事情從頭來,先找專家很專業的把這件情談完之後重新出發,真的,我講的每一件事情,我看到的每一個陷阱,前瞻計畫都會掉下去。而掉下去的結果就是「中華民國破產」,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台語有句話叫「急事緩辦」,所以真的奉勸政府緩一緩,真的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