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桃園啟動「萬人肺篩計畫」 幕後推手連柯文哲都稱讚

醫療政策

前台大醫院副院長、台大竹東分院院長、麻醉科醫師王明鉅,於去年12月25日接任桃園市副市長,輔佐市長張善政推動桃園市改革。

過去王明鉅在節目專訪時曾提到,放棄千萬年薪就是希望能為社會有一些貢獻,「上醫醫國,我不是只要把病治好,而是要讓更多人有健康。」連台大醫學院同班同學、很少讚美人的前台北市長柯文哲,都讚王明鉅「他能力比我強」。

問到剛上任2個月來的心得,王明鉅笑說,「我的心得就是非常忙,有很多事情要學習。」不過過去有在台大本院、竹東分院、台大癌醫的經驗,他表示醫院管理跟市政管理有些地方是共通的,「因為機構都很大,以前在醫院要管理的員工7、8千人,市政府可能還沒這麼多人,但比較不同的是市府有各不同的局處、各局處有各自的主管,我也在努力學習,希望盡快掌握所有狀況,給予這些局處首長最好的建議。」

究竟這位甫上任的醫師副市長,想在桃園市推動的第一項醫療政策是什麼?

桃園南北醫療資源落差大...「但沒有醫療不等於沒有健康」

王明鉅先提到,桃園目前醫療量能從數字上來看大致是足夠的,「但南北區有差異,南區沒有像長庚這樣的醫學中心,大型醫院也比較少,但人口很多,對民眾來說,南桃園的醫療資源相對比較缺乏。」他指出,台北市人口只比桃園市多40萬,卻有7間醫學中心集中在台北市。

王明鉅表示主要中大型醫院如部立桃園醫院、長庚、敏盛醫院,都還是集中在北桃園,「南桃園只有壢新、天晟規模較大一些,其他醫院床數都比較少,不只是數量,能擔任像是心血管重病、神經外科、重大外傷、移植、癌症處理等都還有加強的必要。」他也提到像是八德、大溪、復興、龍潭這些區域,台三線相對不那麼便利,這部分的醫療資源也有待加強。

「不過沒有醫療就等於不健康嗎?這是我在竹東的體會,竹東沒什麼醫療,資源能力不足、醫師人數不夠,但難道不夠就沒有健康嗎?不一定啊!如果大家願意多運動、多注意血糖血壓血脂、篩檢意識提高,改變行為和思維,再藉由醫療人員幫助,資源配置在『讓大家更健康』這件事情上,也許我們就可以做到。」

王明鉅表示新冠疫情對桃園整體醫療沒有造成嚴重的影響,但南北區醫療資源仍有差異。(圖片來源/信傳媒編輯部)

肺癌連續18年奪國人性命之冠》早期發現9成可治癒

根據衛福部十大死因統計,癌症(惡性腫瘤)連續第40年高居國人死因第一名,而奪命癌症的前十大排名中,肺癌連續18年奪冠。

(延伸閱讀:肺癌連續18年居十大癌症死因之首...為何近年台灣女性肺腺癌發生率超越男性? )

王明鉅指出,在癌症裡面最可怕、死亡人數最多的,肺癌始終高居榜首,「雖然其他癌症發生率更高,像是大腸癌、乳癌,但由於過去肺癌發現的時間都比較晚,所以死亡率高,過去很多名人像歌手鳳飛飛、前宜蘭縣縣長陳定南都因肺癌死亡,所以對於肺癌我們特別有必要來做早期發現的工作。」

他強調,肺癌雖然可怕,但越早期發現死亡率越低,「第0期發現幾乎可以100%治癒,如果是第1期大概9成以上可以治癒,早期發現變成對抗肺癌最重要的工具。」

他也提到,現在因為氣候變遷,台灣整體空氣汙染、大量機車廢棄排放、火力發電、工業汙染、家中或公廟燒香拜拜等因素,「這些都會產生大量PM2.5,也都是我們跟其他國家不太一樣的地方,所以這部份我們會呼籲40歲以上的人,如果從來都沒有做過檢查,應該至少做一次低劑量電腦斷層肺癌篩檢(LDCT)。」

王明鉅表示,雖然醫學技術不斷進步,治療肺癌有標靶、放射治療、各式各樣新的療法研究推陳出新,「可是從國民健康的角度來看,越早期發現、使用一個簡單的外科內視鏡手術治療,就可以讓病患完全治癒,對國家整體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方向,所以資源配置上也必須重新思考。」

他觀察到,過去大家花比較少力氣注意到預防的部分,「都是已經得了肺癌把他治好,這樣好像比較容易看到成果;重要的事雖然比較久才會有結果,但事實上更重要,這也是我們特別要提出來的,與其花很多錢在治病,應該花更多錢在早期發現。」

不抽菸、少騎車...台大醫院300位醫師竟有12位得肺癌

王明鉅說,2013年他來到台大竹東分院當院長,發現醫療城鄉差距比想像中大,努力向企業募款後推動了「東健康中心」(客語:很健康中心)。不過他說,其實竹東的經驗是源自在台大醫院服務時一次深刻的體認。

「2013年當時台大醫院院長陳明豐看到很多同仁在工作崗位上突然生病倒下,覺得很嚴重,認為應該注重我們醫師、一級主管的健康,所以針對45歲以上的一級主管醫師們,請大家來做健康檢查,特別是針對心血管疾病及肺癌。」王明鉅指出,檢查結果300個同仁中,竟發現12位得到肺癌。「4%的比例非常高,當時震驚全國,尤其是震驚全國醫界,比起當時肺癌發生率,國健署都是末期發現的比率居多,全國有5、6萬位醫師,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都覺得太可怕了,其實影響非常大。」

之後,王明鉅也一直在思考,「台大醫院300人中有12人得到肺癌,那其他人口呢?台大醫師們應該不算是特別高危險族群,大多都不抽菸、騎摩托車上班的人也少,但為何還是這麼多人得肺癌?那別人呢?這個問題我始終想不到答案。」

王明鉅表示,也正因這個檢查結果,讓他到竹東分院時發現這間醫院相對偏遠、資源不足,不可能像總院有那麼好的醫療能力來開刀、化療、電療,「空氣汙染的問題不是一天就可以解決的,要讓它不發生可能很困難,但我們可以把力氣放在早期發現,讓只是第0期、第1期的問題可以很快被處理好。」

王明鉅指出,空氣汙染問題不是一天就能解決的,但肺癌越早期發現死亡率越低,第1期大概9成以上可以治癒。(攝影/徐岳峰)

張善政也驚訝身邊肺癌比例高...

談到在竹東分院推廣智慧健康中心最大的困難點,王明鉅說,「就是沒有錢,還好當時好不容易說服一位林董事長,願意支持這樣的計畫,個人跟企業大概投入快5億的費用,絕大部分的錢建置東健康中心,希望藉著最好的電腦斷層、磁振造影設備來盡早發現癌症和心血管疾病,簡單來說就是把我在2013年為台大同仁做的健檢工作推廣到竹東,讓更多人早期發現這些問題。」

王明鉅也提到,跟張善政從2012年就認識了,「當時張擔任行政院科技政委,台大醫院那時剛建置心血管中心,是一個很不錯的亮點,一個場合碰到他,我就毛遂自薦說:『我們正在做智慧醫療,您可以來看一看。』他來看了以後覺得真的不錯,就對我有點了解認識。」

2015年竹東分院「東健康中心」落成典禮,王明鉅又邀請張善政來幫忙站台,「他上台致詞時提到從行政院科技政委到科技部部長,再到行政院副院長這段時間,身邊的秘書同仁們竟有3位被診斷出肺癌,他很驚訝比例這麼高,也對這件事情一直印象深刻,我們後來也陸續有在溝通。」

竹東推「萬人肺癌篩檢」早期發現人數成長倍增

在竹東分院推廣萬人肺癌篩檢的成果,王明鉅表示2015年7月卸任院長時,「那一個月我們就做了1千多例低劑量電腦斷層,一部機器大概不到8小時的運作,一個月就做了1千多人。」

他提到這個時間點非常重要,「從國健署的癌症登記來看,台灣在2015年之前,第0期、第1期肺癌被找到的人數跟比例都非常低。2010、2011、2012年當時第0期跟第1期可以被發現的肺癌人數,全國每年大約只有10多位,當時的肺癌一發現絕大多數都是3期、4期,治療效果不好、存活率很低。」

自從2015年「東健康中心」成立後,王明鉅開始大規模推廣,甚至向企業界募款2千萬元,希望讓一萬位民眾願意來做篩檢,只要自費2千元,「在台北可能要5-6千元,希望用低價打動有健康意識的人,最重要的是全國民眾更認識到這件事是重要的,意願意識都提高了。結果2015年開始第0期、第1期肺癌被發現的比例已大量增加,到最新的2020年,女性早期肺癌發現人數已超過580位,2010年當時大約只有10多位,數字成長了近60倍。」

王明鉅強調,當越來越多肺癌都在0期、1期被發現,死亡率一定會下降,「可能還要再3-5年,這個數字就會越來越清楚,現在末期肺癌一發現的比率,也已經從8成降到5成,胸腔外科醫師對這件事的認識也更清楚了,我覺得這也是最欣慰的事。」

桃園推「2萬5千人肺篩計畫」盼給市民溫暖力量

現在當上副市長後,預算資源更充裕,要如何在桃園推動肺癌篩檢?預期目標成效為何?

王明鉅說,張善政當選市長後,一直念茲在茲肺癌篩檢應該要推動,「他在市長競選時就提出這樣的政見,幫忙各縣市長助選時也一直建議列入政見中,因為中部的汙染也很嚴重。」

他表示,桃園在今年度將展開2萬5千人低劑量斷層肺癌篩檢工作,包括40歲以上、職業有相關風險、有家族史、環保清潔人員、廟宇工作人員、重度吸菸者及家屬等,希望符合資格的族群能接受肺癌篩檢。

王明鉅也提到,這次是由市政府提出預算,跟桃園市22家醫院合作,符合資格者全額免費,「會透過一個APP讓民眾申請,填好後經過審查符合第一階段資格者,就會收到通知,第二階段就可以決定要去哪家醫院做檢查,就像一個掛號流程,醫院會跟你聯絡什麼時候來做檢查,檢查如果有看到結節或疑似狀況,醫院會做後續處理。」他表示也希望鼓勵醫療院所配合市府計畫,提出優惠方案鼓勵其他市民使用。

「我們從過往其他醫院、醫學中心做的相關檢查中,發現在這些職業相對有風險的人中,可能有超過1%以上(肺癌)比例,甚至更高。」王明鉅說,這次的2萬5千人肺癌篩檢,「推動這樣一個大規模的肺癌篩檢計畫,就是希望讓桃園市民更健康、健康狀態更好,不要因為這個無聲無息的殺手,奪走民眾的性命,讓整個家庭陷入愁雲慘霧。」

桃園在今年度將展開2萬5千人低劑量斷層肺癌篩檢工作,45歲以上的符合資格的市民可免費篩檢。(圖片來源/12019@pixabay)

他也提到,當時2013年台大醫院12位篩出肺癌的同仁後來都去開刀,「到現在已經10年了,他們都還健在,也都在各自工作崗位很活躍,我想他們就是活生生的見證。」

王明鉅強調,這些政策背後是希望給這些辛苦的勞工朋友一些支持,「他們是桃園市貢獻很大的一群人,希望讓他扶養老老小小的過程中,市府能幫他們一把,而不是單純的撒錢,我們的目的還是出自溫暖的想法,希望真的能幫助到這些最需要幫助的勞工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