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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易特（Willem Buiter），知名經濟學家，現為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客座教授。他曾任英國央行官員、花旗集團（Citigroup）首席經濟學家，也曾在普林斯頓大學、倫敦政經學院、耶魯大學、劍橋大學等名校任教。
國際貨幣基金（IMF）最新發佈的《世界經濟展望》，相當有說服力地指出一旦通膨減緩，先進經濟體（以及許多新興市場）的利率將恢復疫情前的極低水準。這將與1980年代初以來自然實質利率下降的趨勢相符，本身是人口老化、全要素生產率成長不如人意的結果。
自然實質利率反映了在充分就業、通膨率達到目標水準這樣的理論條件下，計畫儲蓄和資本形成的平衡狀態。不過，現實世界可沒什麼事情是能夠確定的。政府預算赤字愈大，自然利率升息的壓力也愈大。
雖然人口老化社會會更傾向儲蓄，但真正高齡化社會的儲蓄其實比較少。我們還必須考慮全球經濟可能出現「大脫鉤」，以美、中兩國為核心的集團崛起所帶來的影響。這可能會減少流入先進經濟體的資本，進而提高他們的自然利率。
聯準會應為未來降息未雨綢繆？
總體而言我們能合理認為，未來兩三年內我們就會回到一個先進經濟體央行的名義政策利率經常受到「有效利率底限」（effective lower bound，下簡稱ELB）限制的世界。貨幣（現金）的名義利率為零，使央行政策利率水準低到接近零。自然實質利率和通膨率極低，使ELB可能成為一項有效約束條件。
儘管2020年以來名義政策利率大幅提高，而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Federal Reserve）的政策利率目前為4.75-5%（編按：5月3日聯準會宣布再升息一碼後，政策利率現調升為5-5.25%區間），美國實質短期政策利率（隨通膨調整）仍只是勉強為正值，而其他大部分先進經濟體實際上仍處於負值。根據克里夫蘭聯邦準備銀行，美國十年期實質利率只有2%左右，而這已是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最高水準。
一旦聯準會的聯邦基金利率再次受制於ELB，它將失去對抗通膨率過低或失業率過高，能最有效提供刺激的工具。如果無法進一步降息，聯準會的辦法就只剩下量化寬鬆（購買高品質資產）、質化寬鬆（購買低等級金融債權）、控制殖利率曲線（根據所需規模購買特定到期日的債券，使殖利率維持在一定範圍內）和前瞻指引。
壞消息是在刺激總體需求方面，上述選項都不如減息有效。更糟的是，量化和質化寬鬆可能會破壞金融穩定，而聯準會未曾真的去控制殖利率曲線。
好消息是聯準會（及其他國家的央行）確實有一個更具前景的選項：摒棄ELB。方法是廢除現金，導入經過精心設計、提供廣大民眾使用的批發及零售數位貨幣。有了央行數位貨幣（CBDC），將政策利率降至-5%就和升息到5%一樣簡單。
能解決金融排擠問題，但隱私不如傳統貨幣
CBDC最簡單的形式，就是央行一個奠基於數位帳戶的支票型存款和債務。貨幣可以透過由中央控制的傳統資料庫管理，而個人零售帳戶仍能由現有銀行、支付服務和其他授權仲介機構管理，或者CBDC也可以使用區塊鏈這類分散式帳本技術。
無論採用何種設計，廢除ELB的關鍵在於能在正或負利率下支付未結餘額的利息，這表示不管何時，發行方（央行）都得能辨識出任何擁有CBDC的特定數位錢包。儘管這意味CBDC不能像傳統貨幣那樣是無記名票據，但這也不代表央行會需要數位錢包主人的資訊。CBDC帳戶不能不記名，但可以像現行的比特幣（Bitcoin）錢包那樣使用匿名。而且如同比特幣，奠基於區塊鏈的CBDC的整個交易歷史會在公共領域公開，這或許能讓央行（或其他感興趣的第三方）足以推斷錢包的實際擁有者身份。
帶有利息的CBDC的隱私一定不如傳統貨幣，這是無法避免的，無論它是採用以帳戶為基礎的集中式系統，還是獲准使用分散式帳本。對於一名視所有政府為侵擾傲慢、完全邪惡的魔鬼的自由意志主義者而言，這是一項缺點。然而對那些擔憂逃稅、洗錢和其他非法行為的人來說，不能完全不記名是一個好消息。
如果CBDC既能廣泛推廣又容易使用，就算是那些面臨最大技術障礙的人也能輕鬆進行線上和離線交易，金融排擠（financial exclusion）將不再是個問題。成功又好用的CBDC確實會弱化銀行體系的金融中介功能，因為家戶和企業會以CBDC代替銀行存款，不過若央行擔心這點，它可以將來自CBDC的發行收益貸款給銀行。
中國、俄羅斯都已進入CBDC試驗階段
聯準會在這方面已經落後。華府智庫「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追蹤了119個國家或貨幣同盟，發現已有11國推出CBDC（牙買加、巴哈馬、東加勒比海貨幣聯盟的8個國家、奈及利亞），還有18國進入試驗階段（包括中國、印度、俄羅斯、澳洲、泰國和南韓）。歐洲中央銀行也可能在今（2023）年嘗試發行數位貨幣。
反觀，聯準會對此議題「還沒有做出任何決定」。聯準會「致力確保現金依然安全可用」，並視CBDC為「增加現有安全支付選項的一種手段，而不是減少或取代支付方式」。
下次決策者因ELB而無法提出振興政策時，上述這種態度一點幫助都沒有。聯準會必須醒悟過來並走到隊伍最前方。
註：本文之中文翻譯由Project Syndicate提供，再經《信傳媒》洪培英編輯校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