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房間—走過八千多個日子 女書店將吹熄燈號

社會議題

­6月17日,寫下這篇報導當日,正是一代女書人鄭至慧的生日。

鄭至慧是誰?她畢生貢獻給台灣婦運,與婦運人士共同創立婦女新知基金會及女書店,她與顧燕翎合編的《女性主義經典》是每個女性主義學徒的必讀書籍。1994年成立、至今運作23年的女書店,是華文地區第一間女性主義專業書店,雖在經歷過幾次斷糧中獲得支持而苦撐,但這次仍不敵長年積累的虧損與艱困經營的現實,將在7月1日起結束門市營運。

女書店是女人的房間

立委尤美女曾說,「二十多年前,台灣婦女運動蓬勃發展,一方面我們用修法行動去提升女性地位與權益,另一方面也鼓勵女性走出私領域,積極參與公共事務。但是,當時的出版市場卻是另一個世界:書架上擺著的,大多是複製性別刻板印象或是再製性別角色分工言論的書。讀者若想找一本認真談論女性權益、女性主義相關論述的作品,或是由女性、GLBTQ經驗出發來談如何改革社會的書,就只能去外文書店翻閱國外出版的書。」

知名文學家維吉妮亞·吳爾芙在經典作品《自己的房間》曾寫到,「女人若是想要寫作,先要擁有錢和自己的房間。」後來,「自己的房間」成為女性獨立的隱喻,象徵女性能不被男性所築起的門牆阻擋,遮蔽了女人的視野、霸佔女人書寫的權力,經濟終能獨立且心靈不受干擾。1929年吳爾芙出版《自己的房間》時,女性沒有一方自己的空間,寫作的地方不是起居室、客廳就是廚房,動輒就會受到打擾。

同是女書店創辦人之一的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監事蘇芊玲借用吳爾芙的話引申,「但在我們還沒成為女作家之前,讓我們先做一個愛書的人——在自己的房子裡。」這個房子,就是現在的女書店,由女人所寫,為女人而寫,寫關於女人的書,希望女性能在這個善意、無歧視的空間中,盡情分享經驗和想法,增生力量。

為什麼台灣需要女書店?

隨著出版、閱讀形式越來越多元,書店也一間一間倒閉,但女書店除了是一間書店,更是社會互動的平台,尤美女認為,「女書店的存在,代表了性別論述與社會的持續對話。」女書店曾在2003年就傳出將吹熄燈號,當時靠著股東與社會力量支撐下來,走到現在,即便在4月曾經號召網友「買書挺女書」,仍無法在萎縮的出版空間中生存。

女書店可以說是大學生「性別啟蒙的聖殿」,女書店出版的《女性主義經典》與《女性主義理論》是女性主義相關課程當中必讀的教科書,如果因上課需求到書店購書,報上老師的名字,還能擁有優惠價,曾在台大修習婦女研究學程的施同學說,「謝謝女書陪我們選修婦女學程的日子,用關懷的優惠價為我們戴上性別之眼鏡。」女書店的留言冊中,也能看見有人留言寫到,「大學至今三年,最常流連的書店就是女書了,謝謝為我們帶來那麼多教科書。」

除了大學生的性別啟蒙,在性別平等教育漸漸成為主流,女書店絕對也是教師們找尋性平教材的寶庫,提供老師強而有力的「性別教育大補帖」。曾是性平教育協會秘書長的楊佳羚所編寫的《性別教育大補帖》正是由女書店出版,將「貧窮貴公子」、「惡作劇之吻」等漫畫與偶像劇變成性別教育的教材,挑戰老師的性別觀念。

在同志平權的觀念還尚未成熟為大眾所接受的時空環境下,女書店也出版由同光同志長老教會寫作的《暗夜中的燈塔》,寫給同志,也寫給基督徒,期待這本書有如燈塔,照亮同志在信仰路上的暗處。

女書店「同言同語系列」書籍,亦陪伴許多同志,度過陰暗的櫃中生活。尤美女說,「這段不長也不短的時光,女書店聚集了一般讀者、學生、同志父母、社運工作者,在這個樸實溫馨的空間中,不同背景、不同需求的讀者,都在這裡透過知識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女書店見證女性賦權

這幾年來,女書店除了持續出版書籍,書店空間也成為一個性別友善空間,例如超過二十年的女性影展每年都會在這裡舉辦講座、而在1995年由北美女留學生成立的互助網絡「台灣查某」先後出了兩本「台灣女生留學手記」,也都是在女書店發表。

鄭至慧於2009年因食道癌過世,她的遺作《好事記》曾寫到,「或許有一天,女書店會變,會消失,但我深信,那一定是有形無形的精神已經充分傳承的時候吧!」走過23個年頭的女書店將結束門市營運,但仍會繼續出版業務,持續地耕耘女性主義花圃,如同吳爾芙的呼籲,「只要我們為她而努力,她會來的,我們即使在貧窮、潦倒中努力苦作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