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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凱碩（Kishore Mahbubani）， 前新加坡駐聯合國大使，現為國立新加坡大學亞洲研究所特聘研究員，著有《中國贏了嗎？挑戰美國的強權領導》（Has China Won?）和《亞洲的21世紀》（The Asian 21st Century），後者開放網路免費閱讀，自2022年1月公開以來累計有330萬次下載次數。
一個人如何從政治犯變成掌握權力的政治人物，這個過程鮮少受到討論，不過這數十年來走過這條苦路的人包括南非首位黑人總統曼德拉（Nelson Mandela）、印度首任總理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緬甸前文人政府實質領袖翁山蘇姬（Aung San Suu Kyi）、前智利總統巴舍萊（Michelle Bachelet）、前捷克總統哈維爾（Václav Havel）。今（2023）年8月這份名單必須加上馬來西亞首相安華（Anwar Ibrahim），經過9年牢獄之災，現在他展現出和曼德拉一樣的熱情，致力推動以民主價值為根基的體制與經濟改革。
從學生領袖、副首相、政治犯到國家領導人
1976年我第一次見到安華時，他是他創立的「馬來西亞伊斯蘭青年運動組織」（ABIM）的領導人，那時他似乎看來一輩子都只能是個在野黨。接著1982年，執政黨巫統（UMNO）明智地邀請他加入他們的行列。安華迅速崛起，1993年他成為時任首相馬哈地（Mahathir Mohamad）的副首相及第一法定繼位人，直到亞洲金融風暴爆發。1998年馬哈地解除了安華的職務，兩人原本只是對政策有所紛爭，但這些分歧迅速演變為馬哈地懷疑安華在謀劃政變。
安華的失勢來得又快又激烈。他出庭的一張照片震驚了全球，當時他一眼烏青、身上還有瘀傷，這是馬哈地的警察總長「招待」他的結果。安華被判處兩項有期徒刑，並分別在1999-2004年、2014-2018年期間坐牢。然而他並沒有崩潰，反而在這段時間成為新活躍起來的反對派的領袖。
諷刺的是，安華是在與勁敵馬哈地搭檔的情況下重返政壇，並在2018年推翻巫統的執政聯盟。那時馬哈地同意在兩年後下台，並將領導權交棒給安華，然而他最後並未遵守這項承諾。接下來4年馬來西亞一連換過好幾任首相，引起政治不穩定的擔憂。
在這樣的背景下，安華成功領導一個廣泛的政治聯盟贏得2022年國會選舉，讓馬來西亞社會感到驚訝。該年11月24日他宣誓就任大馬首相，然而由於大馬複雜的多民族政治體制，許多人相信華麗重返執政的他，不會在那個位子上坐太久。
安華執政聯盟再贏得地方選舉
1957年馬來西亞獨立時，5成人口是馬來人、37%是華人。2022年，馬來人比例上升到7成，華人則縮水到23%。讓事情更為複雜的，是該國長年實施支持馬來人的「積極平權措施」（Affirmative Action）。因此，獲得多數民族（他們幾乎全是穆斯林）力挺，是成功建立一個政府的必要條件。
然而，儘管安華的執政聯盟現在甚至包含巫統，卻缺乏足夠的馬來人支持。不過話說回來，近年巫統貪污醜聞激增確實對它自己造成重創：前巫統主席及前首相納吉（Najib Razak）因濫權、洗錢、違反信託罪被判12年有期徒刑，目前正在獄中服刑，而現任主席阿末扎希（Ahmad Zahid Hamidi）也面臨類似的指控。
雖然困難重重，11月24日將是安華就任首相一週年。由於其執政聯盟在最近舉行的州選舉表現亮眼，許多人現在預測安華至少能在任5年，打破幾任首相都做不長的迴圈。
新大馬國王反對伊斯蘭極端主義
同樣重要的是，2024年1月柔佛州（Johor）蘇丹伊布拉欣（Sultan Ibrahim Ismail）將出任馬來西亞國王。在大馬，這頂王冠每5年會換一次主人，由9名統治各州的世襲蘇丹輪流擔任最高元首。這純為禮儀性職務，不過伊布拉欣蘇丹以其直言不諱聞名。當柔佛州一名馬來人穆斯林洗衣店店主宣布他不再為信仰不同的客人服務，伊布拉欣蘇丹痛斥他「柔佛州不是塔利班（Taliban）」，並稱這樣具有排他性的政策「本質上就是極端主義」。這名店主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規定。
對馬來西亞的保守派伊斯蘭政黨的支持無疑正在成長。然而，儘管冒著過度簡化的風險，大馬素有政治人物心態更傾向世俗化的悠久傳統，他們同等重視包容性和伊斯蘭原則。安華和伊布拉欣蘇丹能共同確保政府穩定，並發展嘉惠所有民族的政策。相較於之前其他首相，伊布拉欣蘇丹曾表示他和安華合作愉快，這點更讓前景顯得樂觀光明。
世銀預測大馬GDP成長率達3.9%
安華政府也在吸引外國直接投資（FDI）方面取得顯著進展──包括他親自遊說爭取的美國億萬富豪馬斯克（Elon Musk）──並將馬來西亞變成一個新興資料中心。安華在最近一場演說中重申自己的承諾，「我會做任何有必要的事情，以確保馬來西亞是一個具有吸引力和競爭力的投資標的。」
世界銀行（WB）預測今（2023）年馬來西亞經濟成長為3.9%、2024年為4.3%，大馬成為東協（ASEAN）最強勁的經濟體之一，一部分也歸功於這樣的努力。安華最近也宣布了一些富有雄心的改革，包括新的累進稅、削減補貼以更有效率地幫助窮人。和巫統的貪腐統治相比，這展現出長足進步。
身為一名溫和中間路線的政治人物，安華能為馬來西亞這個陷入困境的政治體帶來穩定。而這樣的穩定，對東協延續成功動能至關重要，該區域組織在過去幾十年來獲得驚人經濟成長，但現在受到緬甸長期內部衝突、泰國當前政治紛爭衝擊。考慮到安華猶如馬來西亞和東南亞的一劑強心針，我們最好希望他能好好待在首相這個位子上。
註：本文是由《信傳媒》洪培英編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