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的北屯區中清路上,略有年代感的「時來運轉珠寶店」招牌並不特別吸引人注意,但店面內藏身的是兩代手藝不凡的職人父子,在他們手上,「金工」不只是設計和修繕珠寶,也用來修理放映機與老相機,同時更把這門技藝當作創作媒材,用金屬、巧手,以及影癡痴迷的心,保存了老台中珍貴的電影記憶。
出身嘉義蘭潭的張凌文,原本是住在水庫邊的鄉下孩子,在經濟起飛的1960年代長大,國中畢業後沒有留在家中務農,而是被爸爸安排去台中親戚家的銀樓學做學徒,卻意外在金工的技術史上,寫下了新的一頁。
台中孕育的金工職人
早期的金工,主要是為黃金做鍛造,用捶打的方式做造型變化,技術並不複雜,用途也單純,大多是作為嫁妝。但也正是碰上了經濟起飛,在張凌文做學徒的時代,工商社會對於首飾有著大量的需求,時勢推動了技術的發展,結合寶石鑲嵌工藝的「K金」順勢而起,成為今日主流的珠寶樣式。
在台中這個位於交通要衝,有著港口、機場且各式商業都活絡的大都市,學了一身好手藝的張凌文,結束學徒生涯後,沒有回到嘉義老家,而是選擇留在有更多機會的台中。
他一開始在中區成功路靠近自由路二段和三民路二段的「銀樓街」裡工廠上班,也與有店面的銀樓合作。金工技術純熟後,28歲自己開設工廠幫人做代工。一直到31歲那年,在太太的建議下,才有了自己的店面。那時候中區的銀樓店已經很多,而水湳市場這邊還沒有太多同行進駐,加上有丈人提供的房子作店面,從此張凌文便生根在北屯,珠寶店一開就是40多年。
父子齊心 「石」來運轉
「起初我們是叫『石』來運轉,代表寶石的石。後來改名,是因為感覺好像時間到了,是時候讓命運轉彎。」如同寶石被賦予轉運的意涵,張凌文的人生,也跟著寶石一塊流轉,並且在技藝上的自我要求和興趣的相輔相成下,成就了自己的「時」。
偏離了商業中心的珠寶店,因為工資實在、售價合理,逐漸有了自己的客群,各縣市都有人慕名而來。但也不僅是價格使然,能支持珠寶店矗立多年的,還有因為在珠寶店看著父親工作背影長大,而加入金工這一途的兩位兒子。
「接班」對於次子張超維而言,一點都不是需要抗拒的苦差事,「因為我喜歡動手做東西、畫畫,本來就沒有排斥做珠寶這一塊,甚至高中畢業展就是做戒指」。再加上讀商的長子張超閔對於行銷也有興趣,3人從父子檔,成為了互補的工作夥伴。
老職人堅定的技術,加上接班者的創新,珠寶店很早就投入資本,引進了當時還是牙技師主要在用的3D列印機,讓2D的設計圖能化身成客人手上摸得到的實品模擬;而珠寶的設計也是共同創作,「他們剛開始在做的時候,我會給他們建議,有哪些好看的或是缺點,彼此都會講、會檢討。如果真的不行,就重新再畫一次,一次再一次。」不同世代眼光所打磨出的作品,才能歷久彌新。
影癡父子用創作蒐藏台中回憶
除了是工作上的搭擋,三人也是彼此的「電影咖」。對於從嘉義來的張凌文而言,台中這個大都市,提供的不僅是工作上的機會,還有機會看到更多令人目眩神迷的電影。張凌文從小就對電影深深著迷,來台中學做金工後,工作之餘的時間便是跑戲院。成家後,看電影是一家人假日共同的興趣,而「跨年電影」更是每年必備的儀式。
對於電影的愛,還延伸到底片的放映機,張凌文國中起就用木材自製過陽春型的放映機,習得金工技術後,更開始著手修理從各回收廠、拍賣買到的放映機——是用金屬和一雙巧手,自製出不再生產的零件,讓古董機器重獲新生命。這股職人手作的精神也影響著兒子,自家隔壁就是外公開設的相館,張超維感興趣的是底片相機拍攝,使用老相機來創作藝術作品則是業餘興趣。
同時兼具影癡與珠寶設計師的身份,張凌文很早就做過放映機造型的K金戒指,迷你的片盤可轉動,鏡頭還鑲嵌了鑽石。
在一次參加勞工局的「職人傳承新秀選拔」活動時,更與張超維一同以「中山73影視藝文空間」為對象,設計了膠卷造型的珠寶盒,打開是懷舊的老戲院模樣,並置入了放映機戒指。作品不僅蒐藏了老台中的地景,也是影癡父子對於電影最深情的告白。
「跟在人家的後面,就永遠得不到東西」,從黃金、K金到金工創作,張凌文和兒子們不曾停下過創新的腳步,一步一步,就為金工這個傳統產業,走出了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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