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傍晚,《誠品時光》新書發表會的前兩天,吳清友坐在辦公桌前,桌上堆疊著幾本新書,這本書記錄著是他的初心,但他也深知,若沒有背後各界好友,甚至是讀者們的執燈,誠品書店無法成就一萬多個日子的歲月焠鍊。
吳清友提起筆,欲在書上畫下簽名以示感謝,他的腦海中首先浮現了一個人,然而才剛落下第一個名字,上天卻忽地決定收回他的性命,心臟病發帶走了台灣一代文創教父。
林懷民的韌性成了吳清友的強心針
而這個名字,就這樣意外成為吳清友生前所心心念念的,他是林懷民。
其實林懷民不只是吳清友的「終」,更一直都是誠品的「初」。談起誠品書店的開端,誠品創辦人吳清友過去曾經選了三件文化大事為代表,其中第一就是1973年雲門開辦,他坦白「誠品當年的成立是深受林懷民先生的影響。」
因為看到林懷民才26歲即創辦了雲門舞集,明明知道創立舞團不可能會有獲利,卻執意地做下去,這般韌性和使命感,促成了吳清友在雲門1988年因財務危機宣布暫停公演的隔一年,創立了誠品。
不過兩人之後究竟如何搭上線,似乎說不準,這段友誼更多像是文人間的惺惺相惜。就在吳清友逝世幾天之後,林懷民接受雜誌專訪時提到,其實他們一年不過見面兩、三次,更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的記憶,但吳清友見到他時總是「懷民兄、懷民兄」這樣禮貌的叫著。
兩人的友誼是文人間的惺惺相惜
對於雲門,吳清友在自己的誠品書店賠錢賠了15年之際,仍不斷傾囊相助,或許就是不想看到這樣最純粹的文化力量消逝。因為誠品首創的「複合式文化場域」模式,一再變成吳清友被攻擊的目標,「商業」和「文化」孰輕孰重,在他心中定位一直很清楚,但所謂的文化只要一沾染到錢,總是很難被輕易放過。
「沒有商業,誠品活不下去;但沒有文化,誠品不想活,」吳清友曾經如此說。在林懷民眼中,吳清友確實不是純粹的文化人,但他認為,誠品對文化的貢獻、對品質品味的養成,不僅是文化的地標,更可說是台灣的驕傲。
若說林懷民是吳清友的文化典範,那麼誠品1989年成立以來一直追求的「善、愛、美」人文關懷,以及致力於打造一間不只是書店、而是一個安頓身心場所的目標,引領吳清友向這個方向走的,是他的病。
病痛帶領他回顧自己的生命意義
在1988年、39歲那年,他動了第一次心臟手術。當時剛好有一名美國的心臟權威教授來台,需要一名臨床教學的示範病人,吳清友答應了,躺在冰冷手術枱上,較粗心的實習醫師沒有把手先暖熱,就把冰冷的聽診器直接壓向他的胸口,讓他雞皮疙瘩直冒。當時他心想,日後若能經營書店,一定得特別重視服務的細節。
事實上,開一間書店一直是吳清友的夢想,不過他想像中的人文藝術書店,只有音樂、畫廊、咖啡的地方。然而,就在大病過後,他才發覺,原來自己想要的是一處能讓身心靈停泊的場所,「生命,一是生理性軀殼的生命,另一是精神生命,精神生命是人生的價值觀或不滅的生命。」
吳清友曾表示,醫院跟書店和他都特別有緣,在這兩個場所,人也都會特別感恩和謙虛,更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內在。在醫院,生死不由人;至於在書店,無論你多有錢、多有權,在無邊無境無量的知識海中,人都極為渺小。
未來的誠品將有更多執燈者一同走過
因此,可以說誠品的誕生不僅僅是吳清友的自我追求,更是他對生命的探討和何去何從。這一生,他把文化融入生命、再把生命展現於事業,如同他曾援引一位西方建築評論家的話,「真正知道一個理念,至少要花費二十年的時間;親身體驗而深信不悔,則需要三十年的光陰;能夠隨心所欲的應用,得至少投注五十年的生命來印證。」
誠品即將走過30年,吳清友絕對深信不悔,未來20年的印證,相信會有更多執燈者代他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