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氣國姓爺 超級富二代

書摘

崇禎十七年(1644年)崇禎帝自縊的消息傳至南京金陵,南京諸臣擁護福王朱由崧繼統,是為弘光帝。不久後,清軍南下,弘光帝被殺,鄭芝龍、鄭鴻逵兄弟回到自己的老家福州,擁戴唐王朱聿鍵稱帝,改元「隆武」,是為隆武帝。

這位隆武帝,就是先前我們提及與鄭成功有段美麗邂逅的那位南明皇帝,儘管隆武帝浪漫邂了我們的國姓爺,但是這位隆武帝隔年隨即遭到清兵擄殺。

等等,福州不是海賊王鄭芝龍的勢力範圍嗎?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被清兵攻陷呢?原來投降清朝的明朝官員中,官職最高、名聲最大的就屬於兵部尚書洪承疇,他與鄭芝龍同屬於福建南安同鄉,透過這層同鄉口音的聯繫,洪承疇輕易地以「閩粵總督」的報酬,換得鄭芝龍的投降。有了鄭芝龍的窩裡反,清兵當然輕易地攻陷福州,擒殺了隆武帝。

鄭芝龍為何輕率投降?

儘管我們都明瞭鄭芝龍的身心缺陷,但是我們還是非常好奇,為何連繼承人鄭成功都堅決反對下鄭芝龍還要輕率地投降呢?

原來當初鄭芝龍接受明朝招安條件為「游擊將軍」,這僅是小小的三品副官。而洪承疇所提供的是「總督」的官職,這可是一品的大官,可說是武將中的最高等級,相當於當今省長的位階,再加上洪承疇的超值加碼,把閩粵(福建、廣東)兩省通通授予鄭芝龍管轄。

老子可是縱橫大海的海賊之王,區區兩省小省總督算什麼?

可別小看這個「閩粵總督」喔!

清朝有一個著名的職缺「兩廣總督」,負責統轄管理今日廣東、廣西至海南島的軍務、糧餉,地位相當於洪承疇所加碼「閩粵總督」。「兩廣總督」是清朝地位最崇高的九位封疆大吏之一,享有財政、軍事、人事的最高指揮權,這是清代官職中的最高榮譽。

清末著名大臣張之洞、李鴻章,都曾幹過「兩廣總督」這個職缺。注意喔,這些封疆大吏個個都是進士出身,再通過殘酷的官場鬥爭,才能爬上人生的巔峰,光宗耀祖,名留青史。

然而,現在一位滄洋漂泊的賊王老大,只要投降,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馬上洗白成為大清帝國的封疆大吏,名流史冊,這位出身卑微的鄭芝龍來說,根本就是無法抗拒的致命誘惑。於是乎,一代海上梟雄鄭芝龍,在同鄉口音的聲聲招喚中,輕易地踏入死亡陷阱的闇黑牢籠。

鄭成功動員大軍北伐南京,成大清頭痛人物

鄭芝龍被誘擒後,押往北京,清朝以此要脅握有重兵的鄭成功投降。大清的算盤是:這位海賊王之子鄭成功,兩年前還在南京的國子監深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文弱書生,既沒有海賊經驗,更談不上帶兵打仗,名義上僅是鄭芝龍的繼承人。

老爸都這麼好騙,兒子應該也聰明不到哪去,只要恩威並施,馬上就會投降,只要他投降,那麼盤踞在東南沿海的反清勢力,自然就土崩瓦解。

不過這群騎馬的民族,很快就會知道,他們通通都看走眼了。

這位騎馬民族眼中的文弱書生,非但沒有投降,他還成功地整合父親的餘眾,在東南沿海聚攏了十多萬的兵力,展開了長達十餘年的抗清大業;1658年,鄭成功甚至動員大軍北伐南京,給予大清迎頭痛擊。

鄭成功勢力範圍圖。鄭成功騷擾大清中國沿海長達數十年,甚至一度打入長江內陸,成為大清頭痛的人物。(圖片來源/維基共享)

鄭成功抗清,是東亞近代史上的大事:一位毫無帶兵經驗的文弱書生,居然可以把北京城內那群豺狼虎豹搞得暈頭轉向,除了我們的國姓爺優秀的海賊基因外,很多人不禁要問,龐大的抗清經費從哪來?

鄭芝龍壟斷東南沿海海上貿易,鄭成功成超級富二代

若依照當時養兵的費用,每兵每年約費20銀兩,鄭成功數十萬餘眾,每年需消耗200-400萬兩白銀。我們以崇禎年間為了應付民亂而增兵12萬為例,當時就耗費大明國庫330萬兩,這個數字與我們估計的鄭成功軍費相差不遠。

然而重點是,鄭成功抗清之際,大明王朝早已滅亡,根據地福建亦遭清兵攻陷,換言之,根本沒有中央政府可以支應糧餉,但是鄭成功卻能維持抗清十餘年,花費軍費千萬兩以上,這可是國家等級的軍事消耗戰,難道他真的富可敵國,可以跟大清帝國無限纏鬥?

其實還真是!鄭成功超級有錢,有錢到可以連續騷擾大清數十年,把這群遊牧民族搞得不要不要的。

那麼,鄭成功的錢,從哪來?答案很簡單,鄭成功是個富二代,而且還是超級富二代。也就是說,鄭成功的父親鄭芝龍是富一代,靠著壟斷東南沿海的海上貿易,積攢了海量的財富,鄭成功繼承了這筆龐大的財產,成為超級富二代,才可以在十幾年間不斷維持他巨大的軍費開銷。

《明季北略》云: (鄭芝龍)自就撫後,海船不得鄭氏令旗,不能往來。每一船,例入三千金。歲八年,萬計。芝龍以此富敵國,自築城於安平海梢,直通卧內,可泊船,徑達海。其守城兵,自給餉,不取于官,旗幟鮮明,戈甲堅利。 凡賊遁入海者,檄付芝龍,取之如寄。

瞧瞧上述令人屏息的文字記載,東南沿岸都是鄭芝龍的勢力範圍,出海的商船必須購買鄭氏的旗幟,才能確保平安無事,而佔據臺灣的荷蘭人也必須跟鄭芝龍合作才能夠取得中國絲綢、瓷器貨源,才能從事轉口貿易。而重點是,鄭芝龍擁有自己的兵馬,自己發糧餉,不用透過官府,鄭氏集團就是那個時代的亞洲海上霸主。

原來在老爸的時代就已經是自費養兵,鄭成功只不過沿襲了這樣光榮的傳統,我們凡夫俗子見識不廣,當然會瞠目結舌。鄭成功不光是繼承父親的龐大事業,就連收稅這檔事,鄭成功也是經營得有聲有色。

鄭成功在日本長崎的胞弟田川七左衛門,負責打理鄭氏家族在日本的家業,鄭成功寫信給他交代任務:

東洋船牌,應納餉銀:大者貳千、壹千兩;小者亦納餉銀伍百兩,俱有定例,週年一換。着汛守兵丁地方官盤驗,遇有無牌及舊牌之船貨,船沒官,船主舵工拏解。

鄭氏駐長崎的代理人具有發船牌及收取餉銀的功能。船隻大小所納餉銀不一;大船一千至二千兩,小船伍百兩,且必須 「週年一換」,否則便成舊牌。

船隻經過鄭氏據點時,必須接受鄭氏官兵的盤查,牌照不合者,船貨充公,船主舵工遭受拘留。換言之,所有在長崎的中國船必須領有鄭氏發給的船牌,並交納餉銀給鄭氏代理人,否則船隻斷難通過福建沿海。

特別注意喔!此時此刻,海王爺爺鄭芝龍已被大清拘捕,但是繼承人鄭成功的霸氣卻絲毫未減,只要滄海大洋所及之處,通通是我鄭氏家族的天下,那批在草原上奔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大清鐵蹄,面對鄭成功,真的只能望洋興嘆。

鄭成功突破黃土思維,華夏歷史中絕無僅有

我們再看一個例子:1651年(永曆五年)4 月 14 日,荷蘭人發現了鄭成功派駐金門的首長洪旭派遣官船到臺灣魍港(嘉義東石或在臺南北門鄉) 向漁民徵稅,荷蘭士兵馬上將鄭氏官船拘捕,帶回大員查詢。

各位看官您真的沒有看錯!此時台灣仍被荷蘭人佔領,鄭成功人都還沒攻打台灣,就先派人到台灣向漁民收稅,試問古今中外,誰能夠比鄭成功霸氣?

或許有人會說,霸氣又如何?收稅的官船還是被荷蘭人拘留了,這下子可霸氣不起來了。先別下結論,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荷蘭人強硬地向鄭成功寫了一封抗議信,要求鄭成功歸還自荷蘭人統治福爾摩沙以後他們不正當地來奪取的所有稅金,如果鄭成功不願配合,扣留的官船將不予釋放。

荷蘭人如此強硬,鄭成功也毫不客氣,他在回信中答道:

向魍港漁民收稅,是延續自古以來的慣例,並非他創新之事。八年前(1643)父親就已經擁有這樣的權利,這是自己的權利,和荷蘭人毫不相干。

鄭成功並提及荷船「在南澳(Lamoya)擱淺時,他多麼善待他們,但是沒想到,荷蘭人為了這麼微小的金錢竟然要來撕破這友誼」。鄭成功嚴聲警告荷蘭人,如果荷蘭人還要繼續拘捕他的官船,他將下令禁止他屬下所有的商船來台灣通商,讓荷蘭人的貿易完全停頓。

原本只是想要恐嚇一下鄭成功,沒想到國姓爺竟然不是吃素的,反過頭來威脅切斷荷蘭人賴以為生的貿易線,這下紅毛人可嚇著,為了避免與鄭成功的正面衝突,荷蘭人決定釋放鄭成功的船隻,同時他們也不再要求鄭成功退回稅金。

堂堂的荷蘭東印度公司,面對鄭成功的侵門踏戶,居然只能像一隻紙老虎,吼叫了幾聲後,就乖乖成為一隻小貓咪,果真是「滄海大洋所及之處,通通是我鄭氏家族的天下」,國姓爺的霸氣,真的不是喊假的。

如果說徵稅是一項主權象徵的話,那麼鄭成功的主權範圍早已跨越臺灣海峽,直抵荷蘭人的勢力所轄,這樣的霸氣與無畏,是兩千年來華夏歷史中絕無僅有,這是海洋帝國主義的濫觴,更是藍色嚮往突破黃土思維後的激情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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