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發生的兩件好事之一: 川普解除對敘利亞的經濟制裁 阿拉伯之春3.0

國際情勢

2025年5月13日至16日,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訪問沙烏地阿拉伯、卡達、阿聯酋(UAE)等波灣國家,外媒報導川普中東行大有斬獲,與三國促成超過武器、波音飛機等多達2兆美元的投資與合作協議,還幫輝達黃仁勳,敲下1.8萬片GB300 Blackwell晶片的大訂單,真可謂「超級業務員」。

但我覺得川普此次中東行最有意義的是,是解除對敘利亞長達11年的經濟制裁。

川普也會做好事?

美國總統5月13日在沙烏地阿拉伯與敘利亞新任總統夏拉(Ahmed al-Sharaa)會面,並且宣布解除了自2014年開始對敘利亞的經濟制裁。

這件國際大事有多層面的意義。

這是時隔25年後美國與敘利亞領導人首次會晤,標誌著美國對敘利亞關係的戰略轉向。

夏拉曾被美國列為恐怖份子,還懸賞1000萬美元(約新台幣3億元),在國際關係中,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印度總理莫迪也曾被美國列入禁止入境的黑名單中)

川普當著沙烏地阿拉伯領導人穆罕默德.薩爾曼(Mohammed bin Salman)王儲的面,宣布解除對敘利亞的制裁,給足了薩爾曼面子,將有助鞏固沙烏地阿拉伯、土耳其等中東霸主的地位。

解除對敘利亞的經濟制栽,對被內戰摧殘長達十多年,民不聊生的敘利亞而言,將為重建工作注入強心針,堪稱2025年發生的美好大事之一。

敘利亞內戰的原因與影響

去年12月,敘利亞現任總統夏拉(Ahmed al-Sharaa)領導的反抗軍,推翻阿塞德(Bashar al-Assad)政權殘暴的50年統治,就已經是2024年底的一件大好事。

敘利亞內戰緣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敘利亞南部城市德拉有人畫了反阿薩德的塗鴉而被逮捕,引起了小範圍的抗議活動。後來,主政者阿塞德(Bashar al-Assad)強力鎮壓不成,民間起義惡化成武裝叛亂,多國勢力介入,擴大為內戰。

敘利亞內戰前,原本是中東國家還不錯的小國,長達13年的內戰,造成至少50萬至60萬人死亡;戰前2,200萬人口中,逾1,200萬人流離失所(含680萬境內流離失所者、600萬境外難民)。90%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下,糧食危機與霍亂疫情加劇,兒童預期壽命減少20年。敘利亞內戰是21世紀最嚴重的人道災難之一。

從戰前(2011年)GDP為2,520億美元,至2021年僅剩90億美元(只相當於美國知名運動品牌Skechers的市值),因為油田被庫德族主導的「敘利亞民主力量」(SDF)控制,90%油田流失,再加上被西方國家經濟制裁,阿塞德政權只能靠非法芬乃他林(Captagon)毒品貿易等黑市經濟維持財政。

40%學校被摧毀,造成「失落的一代」

聯合國估計戰後重建需至少2,500億美元,但專家評估實際成本可能要4,000億美元。戰爭總成本(含長期經濟損失)預估突破1.2兆美元,若算入至2035年的復原成本,更高達2.9兆美元。

我們在台灣很難想像,一個40%學校被摧毀的國家,小孩受教育的權利被剝奪,成為「失落的一代」。國家的醫療、教育和社會福利制度都處在崩壞的狀態。

因為戰爭,土耳其收容逾300萬敘利亞難民,成為全球最大難民收容國,前三大收容國是土耳其、約旦、黎巴嫩,這些在難民營待了十多年的敘利亞人,回鄉要旅費,回鄉得有工作。因此據統計,截至2025年,約11.5萬難民自土耳其、約旦返國,但因基礎設施不足與政治不穩,多數人仍不敢回國,滯留在境外。

歐洲國家(如德國、瑞典)接收數十萬難民,引發社會壓力與移民政策爭議,導致歐洲國家反移民的右派興起。

好消息之一,阿薩德政權垮台

統治敘利亞50年的阿塞德政權,自1970年哈菲茲·阿薩德(Hafez al-Assad)發動政變上台以來,對內安插家族成員與親信,死前,將總統資格年齡降至兒子巴沙爾.阿薩德當時的34歲,確保家族順利世襲。阿薩德所屬的阿拉維教派(Alawite,什葉派一支),原本是敘利亞教派中的少數,軍隊、情報與安全部門,全都掌控在家族及同屬阿拉維派的親信手中。

為了打擊異己,阿薩德政權大規模逮捕、監禁異議人士,據聯合國調查,數萬人在監獄中遭遇酷刑致死或失蹤。內戰時,阿塞德政權對非所屬教派的穆斯林平民區進行無差別空襲與砲擊,還封鎖反對派地區,切斷糧食、水源與醫療資源,最可惡的是,已被證實多次動用化學武器(如沙林毒氣、氯氣),攻擊反對派控制區及平民,(一直在監督敘利亞化學武器的「禁止化學武器組織」Organization for the Prohibition of Chemical Weapons因而在2013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這些行為均被國際認定為戰爭罪與反人類罪。

這也是為什麼2024年底當搜叛軍攻入大馬士革,推翻阿薩德政權,敘利亞的老百姓歡聲雷動的原因。

敘利亞總統夏拉(Ahmed al-Sharaa)是誰?

13年的光陰,敘利亞內戰打了這麼久,原因是各路山頭割據,又有外國勢力介入,加上教派衝突的沈痾與恩怨,就跟葉門內戰一樣複雜。例如執政者阿塞德,有來自伊朗、俄羅斯和黎巴嫩真主黨(Hezbollah)的支持;反叛軍,包括沙姆解放組織(Hayat Tahrir al-Sham, HTS),分支是努斯拉陣線(Al-Nusra Front);東北部有庫德族的民兵部隊「敘利亞民主力量」(Syrian Democratic Forces),各有自來美國、沙烏地阿拉伯的奧援,讓敘利亞成為代理人戰爭(proxy war)最激烈的戰場之一。還有曾佔據敘利亞大城的 IS(伊斯蘭國),也曾是一方之霸。

夏拉就是領導努斯拉陣線(Al-Nusra Front)的首腦,努斯拉陣線最初與伊斯蘭國(IS)有關聯,隨後又與蓋達組織(Al Qaeda)掛勾。在2016年,努斯拉陣線試圖擺脫極端主義根源,與其他幾個派系共組沙姆解放組織(HTS),成騰灳敘利亞內戰中最具組織力與戰鬥力的反政府武裝之一。儘管如此,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仍將其視為恐怖組織。

夏拉與伊斯蘭國一樣,在伊德利卜等地建立了「政府」,提供公共服務、徵稅、發放身份證等服務,大獲地方民心。2024年阿塞德的盟友─俄羅斯、伊朗與真主黨都陷入俄烏戰爭、以巴戰爭中,無暇他顧;夏拉順利揮軍攻入大馬士革,2024年底推翻阿薩德政權,成為臨時政府的總統。

阿薩德垮台後,數百位阿拉維教派在報復性攻擊中喪生。夏拉目前只掌控從大馬士革到阿勒坡的中部走廊,但北部仍由土耳其支持的獨立民兵組織實際控制;庫爾德主導的敘利亞民主力量(SDF)在東北部僅部分融入新政府。

夏拉面臨敘利亞內部教派衝突加劇,社會分裂嚴重,以及國庫空虛等難題,但他接受外媒──經濟學人、CNN專訪時,曾承諾將帶領敘利亞走向更具包容性的政府,權力分享並保障各族群權益,五年內舉行選舉,並與阿薩德的壓制性統治劃清界線。能否如他所說,擺脫過去極端主義背景,成功地整合庫德族勢力(SDF)、反對派團體,真正推動政治和解與權力分享,修復社會創傷與族群矛盾,仍待觀察。

美國解除制裁,重塑區域平衡

美國1979年宣布將敘利亞列為恐怖主義資助國,2004年實施經濟制制裁,並在敘利亞2011年爆發內戰後,因為對人民使用化學武器,美國更進一步祭出更多的制裁。

此刻,夏拉領導的臨時政府正處於十字路口。對敘利亞而言,面臨未來的重建與經濟復甦,土耳其、海灣國家及西方等外部勢力的國際援助與投資,對敘利亞至關重要。

另一方面,西方逐步放寬能源、運輸等領域制裁,受益最大的除了敘利亞,就是鄰國土耳其、沙烏地阿拉伯及其他海灣國家,他們可以透過投資敘利亞重建,包括能源、基礎設施、房地產等領域,獲得經濟利益,也可藉此擴展在敘利亞的戰略布局。例如對沙烏地阿拉伯來說,便可強化其中東霸主的地位,抑制了對手伊朗在此區域的影響力。

其次,過往因為經濟制裁,只有俄國、中國與伊朗敢跟敘利亞做生意,一旦制裁解除,美國亦可制衡邪惡軸心(Axis of evil)的影響力。

據說,川普在會面時向夏拉提出了一系列要求,包含與以色列關係正常化、驅逐外國及巴勒斯坦「恐怖分子」,並協助美國防止伊斯蘭國(IS)死灰復燃。如果敘利亞成功地靠到美國這一邊,將會改變現有中東的戰略格局。

再者,對敘利亞來說,解除制裁,得以重新與國際銀行、貿易和投資的聯繫。敘利亞經濟復甦、就業機會增加,有助於推動300萬在土耳其、300萬在約旦與黎巴嫩的敘利亞難民返鄉,減輕這些國家社會與經濟負擔。

解除制裁,為敘利亞重建注入一大強心針,為原本猶豫是否歸鄉的難民帶來更多的盼望。

耳際頓時響起一首緣起1854年克里米亞戰爭而做的蘇格蘭民謠《Dreaming of Home》(夢迴故鄉):
“I see no foreign sky, I see no foreign light, But far away am I, From some peaceful land, I'm longing to stand, A hand in my hand, Forever, I'm dreaming of home, I feel so alone, I’m dreaming of home.”
(我望不見異鄉的天空,也看不見異鄉的光,我遠離了那片和平的土地,渴望佇足其上,有一隻溫暖的手牽著我,永遠相伴,孤獨如影隨形,我夢迴故鄉,我夢迴故鄉。)

期待敘利亞迎來阿拉伯之春3.0。

讀者看到這裡,如果還記得,文章一開始不是說,現在世界正在發生二件好事嗎? 另一件好事,是庫德工人黨(PKK)將與土耳其達成和解,結束長達40年的衝突,容我在下一篇文章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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