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媽」出書道出年輕人的徬徨:好好生活是我們最奢求的事 

焦點人物

翻開亮黃色書封,扎實的紙張上印著簡單的兩個字「Smile please」,請微笑吧,出版社的書系就這麼剛好的和作者心境相呼應著。

作者張慧慈說,「我不喜歡悲傷,因為不想讓自己沉浸在過去。」講出這句話的同時也像是順道提醒自己要樂觀,因為即使透過教育翻轉,有時候仍不得不接受結構的碾壓。事實上,她不只寫自己的故事,更道出了這個世代年輕人的徬徨。

以為自己沒燒好香,原來一切都是社會結構惹的禍

張慧慈,1988年出生,是大家口中的七年級生,前半生卻過著像是台灣農業時代的人那種困苦的生活。

生長在藍領階級又重男輕女的弱勢家庭,小時候她連冬令救濟的郵票都覺得貴,從國中便開始半工半讀,高中的暑徦也在打工中度過,至於大學努力爭取來的獎學金,多數也必須用在得了腎臟病的弟弟身上。

在那樣教育程度不高的家庭裡,張慧慈一直以為她的悲慘源自於媽媽所說的:「子時出生的女生勞碌命」,因此她拼命做好事,只希望下輩子不要再當女生。一直到大學念了社會學、讀了馬克思,她才豁然發現,原來一切的不平等都是「社會結構」在作祟,「太好了!不是我上輩子香燒得不夠!」她大笑著說。

雖然到了大學,她的思想才受到洗禮,但改變的小小種子卻是在小學就已經種下。張慧慈說了一個故事,小學時有一次因為考試成績很好,媽媽買了一枝當時最流行的筆給她,但還過不到一天,就被老師找去要她把筆還給一位堅稱自己筆不見的同學,任憑她一再否認,老師仍是一口咬定她偷東西。

好的老師讓你上天堂,壞的老師帶你住套房

當時老師對她說:「老師知道你很乖,但妳家是班上最窮的,妳媽不可能有錢買筆給妳,去跟她道歉。」隔了一天,老師又把她找去,沒有任何解釋,只說:「陳同學找到筆了,所以她還妳,等下去跟她說謝謝。」

這件事的始末完全不問是非對錯,只取決於社會階級。談到此,張慧慈收起笑容,憤恨不平地表示,如果我們的國小老師都是這副德性,那我們的社會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麼改變,「因為他們用自以為是的正義,在一開始就篩選掉了一群可能有潛力的人。」

同樣都是教育,張慧慈在考取清大社會系後,卻面臨了人生最大的翻轉,遇見社會學,讓她的腦袋裡掀起天翻地覆的思想震盪,原來社會階級、歧視、不平等都是社會建構而成的,「如果你不去關心,你就不會知道這些問題,而我們一定要站出來,因為制定政策的人根本不知道年輕人要什麼,即使朋友覺得你憤世嫉俗也沒關係,其實你正在拯救你自己。」

初入政治圈的浪漫、抱負,與現實之間產生磨擦

或許有人還有印象,2015年總統大選戰正式開打後,民進黨一位輔選幕僚成員裝扮成高雄市長陳菊,因為模仿得唯妙唯肖而獲得高人氣,還因此被稱為「小花媽」,那個人就是張慧慈。

扣緊翻轉、改變這個目標,張慧慈在研究所畢業後,不令人意外地進入了政治圈,最早她先於2014年投入了民進黨九合一大選的「民主小草計畫」,號召許多有志青年一同投身基層選舉,期盼能夠推動政治革新,「不怕死、勇敢的想衝破瀰漫黑暗的政治界,」她如此形容。

對比過去的衝撞,目前在總統府內部工作的她,卻是怎麼樣也不希望透露太多具體職務,這或許是一種不得不的自我修正,「過去,我希望在人生的每一個轉折上,留下隻字片語,讓同類、讓制定政策的人、讓既得利益者,看到我們所經歷的困難,......,可是啊可是,我們就這樣辛苦著,勞動者,最終,生病了,折損了。我的媽媽、我身邊的一些朋友,就是這樣。」

知與不知反覆拉扯,但最終其實只想好好過生活

張慧慈同時鼓勵年輕人要多多關心身邊的事、關心社會、關心政治,因為她知道沒有人有義務去關心自己;但同時卻又在書中留下了些自我懷疑,「努力要到何時,才可以看見盡頭呢?」「整個世界都在要年輕人勉強,......,只要跌倒都必須要再站起來,馬上。但其實我什麼都不想,我只想休息一下。」她自問自答著。

就這樣反反覆覆拉扯著,現在張慧慈甚至會想,自己這麼會念書,還透過教育脫貧,對於同一個階層的其他孩子來說,是不是一種「懲罰」,別人是不是會拿著「張慧慈」的案例,鞭策他們努力?

有時候想要突破框架,卻發現既有社會結構的巨大陰影仍壟罩著,對於許多問題,她並沒有答案,也並未草率地下任何結論,張慧慈只是誠實地敘述自己的故事。她說她沒有什麼偉大的夢想,只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好生活,是我們這個世代,最奢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