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人權》當黃媽媽遇上呂秋遠 感性與理性的碰撞

軍中人權

去年軍中人權為主題的紀錄片《少了一個之後-孤軍》上映,紀錄了24年前,疑遭凌虐致死的黃國章被依「逃兵自殺」結案,24年來,黃國章的媽媽陳碧娥犧牲家庭、瘋狂追查,甚至不計回報協助處理上千例軍冤案,但兒子的冤案迄今調查未終結,黃媽媽不平凡的尋求真相旅程尚未結束。今年,《孤軍》製作團隊決定在募資平台上募資來接拍續集,陪伴黃媽媽繼續找真相,成為黃媽媽的《友軍》。

自從兒子離開後,黃媽媽有很大一部份的時間都在幫忙處理其他軍冤案,幾乎可以說是來者不拒,盡全力照顧所有需要幫忙的孩子,成為軍中人權的守護者,《信傳媒》想到了和黃媽媽一樣熱心公益,在網路上替大家解決各種家事問題的呂秋遠律師,兩個熱心助人的「雞婆人」個性一動一靜,同框想必會碰撞出精彩的火花。

本以為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竟是超過10年好友

《信傳媒》與兩人約在7月中旬傍晚,一到約定地點,耳邊就傳來爽朗的笑聲,她就是親切熱心的黃媽媽陳碧娥,就像是隔壁的大媽一樣,無法想像曾在立法院門口大吼大叫要求海軍給真相的人是她,更沒想到的是,她曾是整個國防部和媒體圈很困擾的「頭痛人物」,黃媽媽說,她本來以為會在花蓮樸實單純的退休,沒想到24年前,兒子黃國章入伍出海後,一切全部變了調。

24年來,她追尋著看似不可能的真相,同時一面推動軍中人權,也成為一般民眾與國軍發生問題時的橋樑,她將對黃國章的愛化成大愛,不計回報的幫忙。

10幾年前在立法院,黃媽媽認識了現在的呂秋遠律師,但當時的她認得這人,卻沒記住姓名,更沒想到這個她以為會接棒出來從政的立委幕僚,竟搖身一變成為律師,而且她常讀的專欄文章,就是出自這位不知名老友之手。

解決民眾問題的動力,黃媽媽:對兒子的承諾

黃媽媽坦言,最一開始因為國章案,對軍方只有「怨恨」,成天想著要挖軍方的各種弊端加以打擊,跟個瘋婆子一樣,跟國軍永遠呈現對立的狀態。後來慢慢接觸越來越多受害家屬和國軍,她發現很多人的案例是比她更加冤枉,軍方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這時候的黃媽媽開始覺得只有跟國軍有一個坐下來談的空間,很多問題才可能解決。

而她心中也向國章承諾,要幫助跟國章一樣其他無助的孩子,阻止軍中有下一個黃國章案發生,過程中她曾遇過伸出援手被當作理所當然的狀況,甚至因為無法達到對方要求,而遭受辱罵,「一開始我會生氣,覺得莫名其妙,但現在已經看開,對得起自己才最重要。」黃媽媽說。

黃媽媽因為對黃國章的承諾,決心要盡全力幫忙無助的孩子們,以行動遏止黃國章案再度發生。(圖片來源/馬克吐溫製作團隊)

法律真的公平嗎?呂秋遠這麼說…

同樣是熱心幫忙回答許多問題的呂秋遠律師,則認為自己跟黃媽媽情形不太一樣,雖然也是源自一個承諾,但呂秋遠承諾的對象卻是神明!

呂秋遠表示,考律師之前,壓力大的時候,人總是會尋求無形的宗教作為精神上的慰藉,所以在行天宮,他對神明說了,「考上律師後會盡力幫助別人」,不過當時的他根本也沒想那麼多,直到太陽花學運後,他開始有了名氣,透過社群問他問題的人越來越多,想起自己7、8年前的一個許願,呂秋遠就像是一個「佛系客服」,對問問題的民眾秉持著不計較諮詢費,能幫就幫的態度。

黃國章案雖然被列為「重大歷史軍冤案」,但家屬看到資料後,卻往往超過了法律追溯期,當時南洋艦的艦長馮逸成的業務過失致死都是不起訴的,甚至「榮退」,令人對於法律的公平性提出質疑。

對此呂秋遠表示,多數人會認為司法不公,因為審判只會有勝訴和敗訴,敗訴的人一定會覺得司法不公,這樣的情況下,本身就會有50%的人認為法律不公平,而勝訴方第一個想法往往不是感謝司法,而是「我果然是對的」,這時候會有「法律不一定是公正的」偏見產生。

呂秋遠也說,他認為隨著法律不斷修正的過程,加上黃媽媽的努力,法律是有慢慢在動的,不光是法律,軍隊內部制度也在改變中,也許改變的幅度不大,但我們不能忘記,這個社會的進步常常是往前進兩步,倒退一步,通過保守與進步的思想不斷拉扯摩擦,達成社會共識,與其去探討現行的法律公平性,不如好好思考該做什麼樣的調整可以讓整體制度更加完善。

呂秋遠說明為何多數民眾傾向認為「司法不公」。(圖片來源/馬克吐溫製作團隊)

兩人均從未想過要從政....

被問到是否想過從政,黃媽媽和呂秋遠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我沒有!」,黃媽媽認為自己在立法院看到很多立委本身就很多問題,加上在成為政治人物後,很多事情要考慮,又要依附政黨,政黨可能也會有派系問題,常常可能也需要做法案交換等等。

不過曾經當過立委幕僚的呂秋遠沒想過要參選,倒是令人感到意外。呂秋遠解釋,就因為曾經待過立法院,感受到政治人物「位在人在,位亡人亡」的現實,也認為當了政治人物,第一個要面對的難題便是祖宗十八代都會被挖出,在一旁的黃媽媽點頭如搗蒜,不僅是自己,身邊所有的人事物都可能被拿來大作文章,這是兩人完全不能接受的。

兩人對於從政竟完全沒意願,認為會完全失去隱私,「祖宗十八代」都會被挖出,令兩人都無法接受。(圖片來源/馬克吐溫製作團隊)

呂秋遠認為從政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舉了個例子,想像黃媽媽一大早5點不是去查資料,而是去菜市場握手,接著站在十字路口維持著僵硬的笑容,賣力地揮著手,還要跑紅白帖,對著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說著言不由衷的話,這完全不是他跟黃媽媽的個性。

喜歡嘲諷時事的呂秋遠不忘表示,這套標準選舉揮手拜票SOP還不是像考律師一樣只要拚一次,是固定每四年要來一次,甚至有些快點的,要帶職參選的,一年就要揮一次,他實在無法勝任,逗得黃媽媽也哈哈大笑。

呂秋遠說,選舉揮手拜票SOP並非像考律師一樣,一輩子拚一次,諷刺帶職參選的候選人一年就要揮一次,逗的黃媽媽也開懷大笑。(圖片來源/馬克吐溫製作公司)

要是黃國章沒有離開,現在黃媽媽在哪裡?

24年前,黃國章的離開完完全全翻轉了黃媽媽的人生,若是沒有發生黃國章事件,現在的黃媽媽會是怎麼樣呢?聽到這個問題,黃媽媽不假思索,「就是一個鄉下的三姑六婆」,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大笑。

呂秋遠則補充,「我相信會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三姑六婆」。黃媽媽眼裡發著光,娓娓說出自己原先的人生規劃,因為自己早婚,本來希望孩子們各自長大成家立業的之後,自己反正也還年輕,想要投入花蓮善牧之家當義工,照顧關愛青少年,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而被問到沒考上律師現在會如何,呂秋遠第一反應卻是「不知道」,認為當時離開立法院時,有一個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選項是繼續在立法院當幕僚,然後在補習班教政治學,但是不是會維持到現在,卻是未知,也說不定被新的老闆推出去參選從政,成為剛剛自己還信誓旦旦說不想成為的政治人物。

第二種可能,是想開咖啡廳,但是應該會倒閉,他說當時自己準備律師考試準備的心煩意亂,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一定會考上,腦中難免會有很多「幻想」,搞不好開個咖啡廳當老闆。

黃媽媽已原諒軍方,軍方願意給真相嗎?

這麼多年過去,黃媽媽相當肯定軍方確實改變了許多,她也坦言自己其實已經原諒軍方了,所以遇到問題,不會再像以前一味地認為都是軍方的錯,可以更公正地看待問題,若是軍方對,她甚至也會跳出來幫國軍說話,如果不是原諒了,是做不到的。

去年軍中人權紀錄片《少了一個之後-孤軍》,紀錄了黃媽媽二十幾年來的努力,在首映當天,她盼到了海軍司令上將黃曙光代表海軍公開向她鞠躬道歉,但道歉與真相卻不一樣,她心裡最希望的還是能夠討回一個真相。

談論到追尋真相,兩人又不由得嚴肅起來。(圖片來源/馬克吐溫製作團隊)

呂秋遠認為,客觀的真相,透過數據或者證據的還原可以得到6成7成,但主觀的真相,卻是隨便別人怎麼說。

尤其當時還不是像現在資訊發達,所謂的真相其實黃媽媽心裡也是清楚的,他甚至可以講出來,但無論真相到底是如何,以他對黃媽媽的看法,覺得黃媽媽已經從小愛化成大愛,成為了社會跟國防部的橋樑,能更深入的去了解軍方,軍方也足夠信任她,這樣的結果對黃媽媽是好的,她也許可以藉由這樣的機會,得出更貼近真相的事實。

從過去一個平凡的鄉下媽媽,到現在是軍中人權的守護者,黃媽媽甚至和軍方的關係已經化敵為友,一路走來,24年了,她其實也已經不計較當時國軍人員的過失,自始自終只想討回一個真相,也許她心裡早已經知道整件事情的過程和所謂的真相,但只要不是從軍方口中說出,對她而言都不會算數,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黃媽媽還是持續努力的要為黃國章討到一個軍方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