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
于潔，中國學者，英國倫敦智庫「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Chatham House）中國事務資深研究員。
她曾任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國際事務、外交和重大策略研究中心（LSE Ideas）中國遠見（China Foresight）計畫項目主任，2018年LSE將她選為該校「傑出女性」之一。
中國到底會支持俄羅斯到什麼程度？這成為俄烏戰爭最重要的問題之一。2月20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警告中國近期可能向莫斯科提供武器──他的原話是「致命支持」（lethal support）。接著2月24日，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週年之際，中國公布了〈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呼籲以政治手段終止衝突，文中顯然對中俄「夥伴關係無上限」隻字未提。
中國的目標是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名「中立協調者」。過去一年來中俄關係對中國外交官而言變得愈來愈惱人，儘管如此，北京和俄羅斯的連結其實仍一如既往。中國外交官的工作是繼續維持一個脆弱的平衡，而隨著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在核武威脅上愈加劍走偏鋒、措辭魯莽，這項任務也變得愈來愈困難。
（更多相關新聞：秦剛炫耀中俄友誼 美印太盟邦更團結 AUKUS、Quad安全同盟「來真的！」）
普丁放話使習近平處境尷尬
隨著普丁以最殘酷的方式讚揚叢林法則，中國一定得小心不要過度涉入這場衝突。畢竟俄羅斯顯然正在輸掉這場戰爭，而中國還對與幾大歐洲經濟體修復關係寄予厚望。同時，普丁想當然熱切表現出自己有中國罩的樣子。這就是為何2月普丁熱烈歡迎中國外交第一把交椅王毅（編按：王毅正式頭銜為「中共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並暗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將訪問俄羅斯（但中國並未證實這件事）。這樣的外交發展讓普丁能使中國的矛盾立場，看來實際上就是在支持入侵烏克蘭。
儘管與俄羅斯結盟的代價，或許輕易就能超過此一關係為中國帶來的利益，我們不能忘記中國之所以要和克里姆林宮（Kremlin）維持良好關係，遠超俄烏戰爭這個因素。首先，中俄共享的國境邊界長達4300公里──約莫等同歐洲幅員寬度──而且直到。21世紀初，經過好幾個世代多達2000場協商會議之後，兩國才終於訂下邊界的確切位置
然而，1950、1960年代「中蘇交惡」陰影至今仍籠罩這兩個國家，而且短期內不太可能驅散這道暗影。中國正把注意力放在美國及其東亞、印太盟邦的動作上面，無法承受本國其他邊境受到武力威脅，或者爆發動亂。
尤有甚者，有別於「西方國家集體」（collective West），中國外交政策向來是由「利益」而非價值形塑。雖然中國尊重俄羅斯，但兩國連結主要奠基於他們對美國霸權的共同怨忿。近年藉由深化雙邊合作，中俄得以躋身強權地位並制衡美國。
（更多相關新聞：中國和俄羅斯軍事威脅就在眼前 美國卻還沒有為「大國」衝突時代做好準備）
中國致力保住歐盟、強化和南方關係
但是普丁在烏克蘭遭到挫敗，迫使習近平及新的中共中央政治局處理一系列經濟、金融和政治新危機。俄羅斯發起的戰爭促使西方遠比過去數年更堅定團結。隨著美中關係降至新低冰點，中國領導人希望避免歐盟也與之疏遠，歐盟是他最大貿易夥伴之一。
這就是習近平和中國外交官最近何以如此謹慎，不完全接受克里姆林宮挑起的話題。執行「清零」政策多年後，中國希望達到經濟強勁反彈，有鑑於此他並不希望遭到「西方國家集體」孤立。尋求外交和貿易管道保持暢通之下，中國主要策略在於向歐洲國家保證，他會運用自己和俄羅斯的關係遏止普丁部署核武。
同時中國推動新一波強化他與南方國家紐帶的運動，對於俄烏戰爭，南半球許多國家並不像西方那樣採取嚴厲道德立場。中國近來發布的立場文件強調能源及糧食安全，或許引起了開發中國家共鳴，他們的經濟深受俄烏戰爭連鎖反應衝擊。大部分非西方國家希望透過重振貿易、投資推動疫後復甦，畢竟他們無法依靠新進蓬勃繁榮的國防工業。
如果中國感到自己與整個西方──不僅是美國──的分歧愈來愈深，他應該避免再向俄羅斯靠攏。然而聰明之舉或許並不一定能佔上風。俄烏戰爭持續考驗中國穿行利益衝突交織、情緒迅速變化這片荊棘叢的能力。這或許是中國藉由協助解決重大國際危機，獲得全球認可與讚賞的最後良機之一，但是習近平必須對他和克里姆林宮的「無上限」友誼畫下明確界線。
註：本文是由《信傳媒》洪培英編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