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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斯多斯基(Jacek Rostowski),前波蘭財政部長、副總理。
10月15日波蘭國會大選中,集民粹與專制於一身的執政黨「法律正義黨」(PiS)慘敗,得票率僅35.4%,而幾個親民主反對黨的得票率共計為53.5%。這是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擊敗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以來,西方專制政客第二次遭遇重大挫敗。現在的問題是,這會為波蘭、歐洲和其他民主國家帶來什麼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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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制統治時間愈長愈難終結
如同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波蘭國會選舉的投票率從2019年的62%上升至創紀錄的74%,這是1989年共產黨垮台以來的最高水準。而PiS不僅沒有超越它上次選舉的總得票數(川普倒是成功做到這點),甚至反讓3個(與拜登類似的)親民主反對黨增加300多萬張選票。
技術上這是一場自由的選舉,畢竟選務機關有好好計算選票,但它肯定是一場不公平的選舉。情勢對PiS如此有利,就連鄰國匈牙利的專制總理奧班(Viktor Orbán)都會感到與有榮焉。在波蘭,選戰期間由國家控制的電視台24小時播放PiS的宣傳影片,它擁有約350萬觀眾,佔全國4成閱聽人(其中數百萬人無法收看其他電視頻道)。同時,包括關鍵產業在內的國有企業為PiS宣傳廣告投入的金錢,可不亞於PiS本身。
不過有別於匈牙利,波蘭大型有線電視新聞頻道TVN24堅守中立,該頻道是由美國探索頻道(Discovery)所有。而另一家中等規模新聞頻道雖然支持政府,仍提供更多樣化的報導,該頻道屬於一名波蘭億萬富翁。同時,儘管石油獨營國有企業收買大部分地方媒體來為PiS抬轎,大多數網路和紙媒仍然保持自由。
那麼我們從中學到了什麼?首先,專制統治持續時間愈長,終結它的難度就愈大,因為掌權者會逐漸消滅獨立機構和媒體等具有影響力的單位。匈牙利、土耳其的專制統治已經超過10年,他們就不太可能發生波蘭這樣的「逆轉」。換言之如果是PiS在這次選舉獲勝,該黨就能在接下來的任期更加鞏固自身權力。
「贏者全拿」容易催生專制政客
其次,比起匈牙利、土耳其的「贏者全拿」,波蘭的「比例代表制」較難讓專制政黨佔據主導地位。畢竟比例代表制意味國會席次要按得票比例多寡劃分,而簡單多數制較易受到「選區重劃」等手段影響。雖然波蘭仍存在一些這樣的操縱空間(這就是PiS僅以35%選票就贏得眾議院42%席位的原因),但並不足以確保勝利。相形之下,匈牙利的奧班只需約一半的選票就能獲得絕對多數優勢,足以修改憲法。
此外,簡單多數決的選舉往往會使選民兩極分化,強化選舉的利害關係,讓它看起來愈來愈關乎一方或雙方的生死存亡。這樣的體制下,如果專制主義者控制了一個主要政黨,他們可能會在未來幾十年對更廣泛的憲法秩序構成威脅,正如美國現在的情況。
導致PiS落敗的一項關鍵原因,是中間偏右政黨「第三路線」(Third Way)在國會贏得65席,它積極拉攏支持民主的溫和保守派(以美國政治形容,就是不支持川普的共和黨人)。想像一下,如果美國有一個政黨──例如一個由堅定保守派人士、前懷俄明州眾議員麗茲‧錢尼(Liz Cheney)領導的政黨,她因反對川普而落選──在眾議院佔60個席次,那麼美國政治將是多麼不同?
如果我們想要保護民主不受專制威脅,必須盡可能以「比例代表」建構選舉制度,即便這會使政治版圖顯得破碎。2015年PiS僅以38%得票率就贏得國會多數席位的原因,就在於席次分配門檻把那些一共獲得約16%選票的政黨排除在外。
提供民眾「多元選擇」之外還得衝高投票率
經濟大蕭條最為嚴重時,德國的威瑪共和國(Weimar Germany)失業率高達30%。比例代表制下納粹無法贏得多數席次,他們是在國會大廈縱火案後發動政變,才鞏固了絕對權力。展望未來,美國親民主勢力應主張以兩輪投票制(如同美國喬治亞州)取代黨內初選。同樣地,波蘭國會的席次門檻應該大幅降低到得票率1%。
第三個教訓是親民主勢力不僅得向選民呈現多樣性,還得提高投票率。前波蘭總理、前歐盟理事會主席圖斯克(Donald Tusk)就是這麼做,他毫不懈怠地投入8個月來的競選活動,每週在PiS各農村據點舉行3到4 次公開會議。「第三路線」為心懷不滿的波蘭人提供一個較溫和的面孔,圖斯克則讓所有支持民主的波蘭人真正接觸到民主。
最後,我們決不能忘記民粹─專制主義的威脅遍佈西方,這代表我們必須具備同樣廣泛的民主應對措施。在歐洲,波蘭新政府需要撤銷PiS一直以來為奧班撐起的保護傘,因為正是PiS否決歐盟針對匈牙利違反法治的行為採取行動。歐盟應該立即重新以《歐盟條約》(Treaty on European Union)第7條起訴奧班,並中止匈牙利在歐盟的投票權,直到他重建正常運作的民主秩序。選舉是能產生影響的,甚至是影響其他國家。
註:本文之中文翻譯由Project Syndicate提供,再經《信傳媒》洪培英編輯校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