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清德專訪1》登記參選前的那一夜 他四問陳菊挺不挺 也問了蘇貞昌

人物專訪

這是一場資源不太對稱的戰役、也是一場沒有派系壁壘分明的對決,如果他獲勝了,民進黨的黨史將有一個新的篇章。

身為民進黨的「儲君」,賴清德要在現任總統蔡英文仍渴望競選連任的情況下,取而代之,其實很像古時候的「政變」;有人成功,也有人失敗,成功與失敗者之間,有很多不同因素,賴清德能否「趨善避惡」,是決定他勝負的關鍵。

從萬里礦坑來的,連鐵湯匙都沒有的庶民

賴清德在1990年代中期嶄露頭角,至今也已發跡超過20年,他不屬於美麗島世代、律師世代,也不是野百合世代,更非國會助理、恃從文化出身,他是醫師背景,從台北縣萬里礦坑來到台南發展的庶民。

他這樣形容自己,「從小周圍的鄰居、友人,住的是簡陋房舍,物資貧乏,每天在山裡出沒,沒有豪奢衣飾的村野小孩」,「沒有金湯匙、也沒有銀湯匙,連鐵湯匙都沒有…」,「我是這塊土地養大的台灣之子」、「我很了解基層、勞工的生活,接地氣,是真正的庶民。」

但庶民岀身的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以「儲君」看待?

2008年民進黨在總統與立委選舉中大敗,四大天王「呂游蘇謝」也被時代浪潮所推倒,才有中生代的蔡英文接掌民進黨主席。2年後的2010年五都大選,賴清德在台南市穩穩守住執政權,2012年總統大選即繳出亮麗的輔選票房,2014年再以破天荒的得票連任市長,加上連續數年的施政滿意度居高不下,自然形成了他「儲君」的地位。

那一天在菜市場的賴清德,百感交集…

當時,他開始有「賴神」的封號,所到之處,群眾爭相目睹、前簇後擁,是一位超越直轄市長光環的政治人物。但是,就在今年3月台南立委補選時,賴清德重回熟悉的縣區街頭,他卻感受不到人民的熱情,曾有買菜的婦人,「刻意」在他掃街時,轉過頭、彎下腰去挑菜,他發現,「民進黨真的很弱」、「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如果316的補選,郭國文沒有打敗由韓流席捲而來的謝龍介,賴清德會選擇參選嗎?如果郭國文敗選,民進黨的最後一口氣也沒有了,賴又有何打算?郭國文只贏3%,賴清德無法鬆一口氣,被泛綠陣營視為「儲君」的他,能看著這個朝廷的衰落,還是這個朝代被終結?

補選後的那一夜,賴清德應該想了很多,輔選時他每天清晨5點起床,到路口、菜市場、街坊拜票的情景,像電影般快速在他腦海中不斷播放,他找了幾位在台南的親近友人,告訴他們「他的決定」,他們也鼓舞了「他的決定」。

四問陳菊,蘇貞昌則是這樣形容賴清德…

317那天下午5點,總統府秘書長陳菊跟他有約。陳菊問他,是否要參與黨內總統初選。賴反問菊,「我若做了決定,會讓菊姐妳為難嗎?」陳菊說,「不會」。

賴清德再問第二次,陳菊仍表示「不會為難」。之後又問陳菊第三次,「如果我做了參選的決定,妳會認為我像楊秋興嗎?」陳菊回答:「你跟楊秋興的情況是不同的」。賴清德最後、第四次再問陳菊,「如果我決定參選,菊姐妳會支持我嗎?」陳菊說,「你這個三八兄弟(台語),當然會支持。」

那個深夜,賴清德也撥了電話給行政院長蘇貞昌。蘇貞昌說,「你這是告知,不是商量了喔?」賴清德似乎被這句話回得有些靦腆,但蘇貞昌隨即說,「你是一個愛國者,才願意承擔起這個責任;我們都是愛國者,所以我也才願意接院長。」

賴清德知道,他要擔起這個重任,將會面臨到很多詰難,或者抹黑、或者中傷;但他已有心理準備,必須勇敢面對,並把這些負面的攻擊當作淬煉。畢竟,蔡英文會有黨內同志與支持者的力挺,而他孑然一身,什麼團隊都沒有,只能靠自己。

若當總統用人唯才,不可能讓新潮流整碗捧去

不過,民進黨內的政治文化不太一樣了,所以初選時程延後、民調方式修改、加了對比對象等,甚至到中執會「共識決」出爐的前一天,五人小組協商不出個所以然來,蔡賴兩人還在陽明山會面溝通歧見,但各種耳語、放話滿天飛,凡此種種,就是要讓賴清德知難而退,給蔡英文更多優勢,雖然他覺得很不公平也必須吞下,因為他不想黨主席卓榮泰因此被逼下台。

賴清德能挺到現在,期間有沒有人跟他提過退選的條件,恐怕很難說沒有,只是不足為外人道。那麼,他為什麼這麼堅持要選?曾有挺英的醫界大老,語帶訓斥的口吻說,「賴清德你有點分寸,以後前途無量」;但賴清德還是不改初衷,擇善固執。

新潮流系樹敵無數,成為黨內非新派系的「公敵」,這也讓出身新系的他同樣備受質疑,認為黨內初選最後若是他出線,國家重要位置會被新系「整碗捧去」。但他堅定地說,執政要用人唯才,即使他當總統,也不可能是新潮流整碗端走。他沒說出口的是,在黨內初選這一役,他過去在新系的盟友有很多是站在挺英那一邊。

勝利才是最大價值,我能打敗國民黨候選人

他始終強調,不能讓本土政權就此一蹶不振,「我是最強的候選人」、「我能打敗國民黨和白色力量」;他堅信,「勝利才是最大的價值,是台灣民主的保障」。

賴清德說,2018年的民進黨,比2008年輸得還要慘,民進黨必須要做出改變、也要深刻反省,為什麼會有韓流?在韓當選高雄市長半年之後,沒有明顯政績下,還能在台北掀起十萬人的聚集?為什麼會如此?民進黨從九合一選後,有沒有做出相應民意的反應?

年改、同婚、一例一休、空汙,這些導致超高民怨,讓民進黨慘敗的因素,賴清德有想法;對中國、美國,在安全議題、貿易戰上,他也有看法;他自認比韓國瑜、柯文哲更有治理國家的能力,具備現代台灣領導人所應擁有的多樣條件;他也說,更要讓國人及下一代,能在台灣的土地上,安全且幸福的生活。

他不慌不忙、自信但很謹慎,留著中分頭髮、西裝筆挺而顯得拘謹,不過他對《信傳媒》娓娓道來他的理想時,既誠摯又充滿熱情。這一路走來,想必都非容易的事,他能不能挑戰現任者成功,就看民意有沒有站在他這邊。